刘翠兰把衣服狠狠摁进水里:“他心里装着别人,我能不气?”
李桃挑眉:“夏婉?”
这个名字像根针,刺得刘翠兰手指一抖。她抬头,看见李桃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你知道她?”
李桃慢悠悠喝了口茶:“何止知道,当年在军统上海站,我可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搪瓷盆“咣当”翻倒,肥皂水泼了一地。
仓库后门的背风处,李桃的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她代号黑桃皇后,戴老板跟前最红的杀手。”烟雾模糊了李桃的面孔,“知道她怎么混进共产党的?把同组十二个人全卖了!”
刘翠兰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可、可她现在……”
“弃暗投明?”李桃冷笑,“她爹苏志远现在还在台湾当将军呢!”突然压低声音,“你要是能搞到证据……”
远处传来脚步声,李桃迅速掐灭烟头。月光照在她扭曲的笑容上:“到时候,老王心里就只剩你一个。”
晚饭时王树槐发现妻子异常安静。铁柱把炒鸡蛋戳得到处都是,她竟破天荒没训斥。
“百货公司新进的暖水瓶……”王树槐试图找话题,却被刘翠兰突然打断:
“夏婉她爹真是国民党?”
筷子“啪嗒”掉在桌上。王树槐脸色骤变:“谁跟你说的?”
“那就是真的了。”刘翠兰盯着丈夫发白的指节,心脏狂跳,“她手上……沾过血吧?”
王树槐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些话你从哪听来的?”
铁柱吓得哇哇大哭。刘翠兰抱起孩子夺门而出,却在楼道里撞见下班回来的李桃,她涂着艳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在她颤抖的肩上拍了拍。
深夜,刘翠兰鬼使神差地翻出王树槐锁在樟木箱底的铁盒。泛黄的结婚照上,年轻的夏婉穿着列宁装,笑容恬静。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愿与树槐同志共同进步”。
一张薄纸从相册夹层飘出:
“关于夏婉同志问题的审查结论(绝密)”
鲜红的“经查无问题”七个大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李桃把一沓材料拍在刘翠兰面前:“苏志远去年还通过香港给夏婉汇过钱!”
泛黄的电报复印件上,“父病危速汇药费”六个字像毒蛇的信子。
“明天把材料交上去,”李桃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就说…...是在老王旧书里偶然发现的。”
刘翠兰死死攥着围裙。她想起夏婉飞踢歹徒时护住自己的手臂,想起那包用肉票换的苹果,想起铁柱发烧那晚夏婉送来的退烧药……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中,她恍惚看见夏婉站在小院门口,怀里抱着哭闹的墨云,而年轻的王树槐正冒雨推着自行车赶来。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凌晨三点,百货公司后巷的废料堆突然燃起大火。
值班员扑灭火势后,在灰烬里发现个烧焦的铁盒。有人看见刘翠兰深夜来过,但她第二天照常上班,只是右手多了块烫伤疤。
李桃再没出现在百货公司。有人说她偷窃库存被抓,也有人传言看见她被两个穿中山装的人带走。
星期天家庭聚会上,墨寒突然问夏婉:“最近有人翻旧账吗?”
夏婉正给墨芳穿衣服,闻言笑了笑:“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墨寒从公文包抽出封匿名举报信。夏婉扫了一眼就丢进煤炉,火苗瞬间吞没了“黑桃皇后”四个字。
“放心吧。”她望着窗外追逐打闹的孩子们,“这世上…...总还有明白人。”
远处巷口,刘翠兰拎着菜篮子匆匆走过。
她今天特意绕远路,去城东买了王树槐最爱吃的卤煮。经过废品站时,一阵风突然掀起盖布,露出半张烧焦的照片,那是年轻时的夏婉,穿着军装,腰间别着把勃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