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余站在牢房内深施一礼,宽大的囚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随着他雅致的动作飘动,仿佛是白鹤展翅。
谁能想到,这般风骨之人,竟是奴隶。
萧道余紧盯着季祯的双眸,在其中搜寻许久,却都没有找到一丝同情与怜悯,他心中松了口气,又难免觉得失落。
季祯了然笑道:“觉得本宫薄情?”
萧道余摇头,“臣……草民……”
他突然自嘲一笑,“贱民已从严大人口中得知,殿下为正则奔波一事。如此恩情,足够我慰帖一生。”
“所以你是已经决定认下了?”
“不敢再让陛下和殿下为难。”严理已经告诉他萧佩兰和武大勇没死一事,从一开始,他便想着只要都能活命即可,也算全了萧家的养育之恩。
既然已达成所愿,又何必再苦苦追求?
他这条池塘的鱼,终究适应不了江河湖海中的暗礁与风浪。
季祯盯着他已然失去神采的眼,亲自斟一杯美酒,递给萧道余,“如此,本宫祝你余生顺遂。”
她仰头饮尽后,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告诉候在大理寺狱门口的严理,“告诉皇兄,该如何,就如何吧。”
金乌西坠,残霞漫天。
季祯双手拢在袖中,遥望天际伟岸的皇宫,霞光洒下,令它看起来仿佛着火般的红。
此刻,她心中的愤怒亦如火焰般炙热燃烧!
季炀若真想保全萧道余,何苦来问她?他嘴里总喊着惜才惜才,他又真的在乎谁?
她以为他能与她惺惺相惜,却忘了,皇帝才是腐朽的皇权中最腐朽的那一位!
而能与她心灵相通者,其实正是他们瞧不起的奴隶出身——萧道余!
所以他早早地放弃,若真表现出抗争的模样,他将成为世家与皇权争斗的棋盘中,最早被放置的棋子。
无论是哪一方胜利,他都是输家!
萧道余,本宫亦不甘心!
且看我,带你赢下这一局!
季祯周身气势突然变得凌厉无比,仿佛出鞘利刃,令严理一愣,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恭敬地行礼向后退去。
待回皇宫禀明季祯的态度后,季炀突然心头一跳,有些急切地问:“她表情如何?”
严理低头垂眸,“并无异样。”
……
傍晚,季祯刚回到府中就被神出鬼没的绥晏吓了一跳。
对方像鬼一样贴在他耳边念叨:“明天说带我光明正大地上街……上街……上街……”
季祯捂着耳朵,“我记得呢!一会儿就给你染发!”
这个时代也有人用黑豆染发,但是固色时间不长,是因为醋的纯度和成分,固色最好是用白醋。
原本这个时代还没发展出白醋,巧合的是季祯之前为了吃饺子调过白醋,还有一陶罐的余量,如今正好便宜绥晏。
素日里摆满美酒佳肴的院落如今摆上两个热炉,一炉熬煮黑乎乎的东西,咕嘟咕嘟地向外翻涌着紫黑的泡,另一炉是白色的粘稠固体。
绥晏疑惑挑眉,“你还会炼丹?”
季祯:“……”
神特么炼丹!
弄好染膏后,她恶狠狠地在绥晏头上抹了一大把,“我先给你的脑袋炼了!”
面前的铜镜映出两人姿态,绥晏突然轻浅地笑了,“那你一定,要吃掉这颗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