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若哥哥!我找到了,或许有法子值得一试。”
她突然高昂的语调,大有如获珍宝之感,却着实惊到了雪湘若,他一个激灵手中的书册没稳住,摔在了桌上。没头没尾的,也不知这丫头所说何事:“你在找什么法子?”
这时他看见了先前因牧梓澄趴在桌上,而被压在了身下的纸张,上面杂乱无章地写着、或是画着些他辨识不清的图文,他看着牧梓澄从里头抽出了梳理整齐的一页,上面列着的看上去是一个方子。
“这是我这几日琢磨出的方子,或许可以炼出药来,助你理顺经脉之中胡乱流转的内力。”
雪湘若惊觉,原来不怎能见到她的这几日,她都埋首在这件事上——为了他。初见时她说,或许有别的法子能使他恢复练武之身,他权当安慰之辞,没想到她是真的打算找出这个办法!她略显憔悴的面庞上,挂着两颗闪烁出希望之光的明眸,看上去绝非玩笑之语。
一股不合时宜的恼怒冲上雪湘若的心头——如今他要如何承受得起她的好意!更何况,若是有这办法,那么多年、那么多高人前辈都没有找着门路,而她只不过花了几个日夜就拼凑了出来,显然她是被这满当当的古旧之物给欺骗了!她不惜秉烛夜读伤了自己的身子,竟是为了他早已不可能有希望重来的人生!
“你熬这么几夜,就为了这事?”
雪湘若的冷冷一言,无疑泼了一盆凉水。
牧梓澄愣住片刻,不明白他的语气何来这般生硬。她默想,或许跟他解释一下,他会理解她的办法:“湘若哥哥,你或许觉得我不习武不懂你的难处,可是道理是相通的。我研读过与你近似的传闻记事,虽说没有找到记载要如何回复常态或是现成的药物,但走火入魔是怎么一回事我倒是摸到了根本。”她指着书桌上的那一摞摞古籍,“我从这些书里剔出来了九味药材,如果能找齐,再调配出成分恰当的比例,理应可以与你修行的功法相辅相成,助你至少在一段时日之内,稳住内息紊乱之势。”
雪湘若摇摇头:“你莫要太天真,哪有说得这么容易。”
“是,这件事确实不会容易,就算是炼制出来了药,也不见得能有理想的效用,可我就想要试一试!”她停顿了一瞬,犹疑着问道,“还是说湘若哥哥,就此认命了?”
牧梓澄的语气里暗含较劲的意味。雪湘若心知她这般全是为了他,只是不愿她为了他付出更多。
他无言地注视着她,忽而深锁的眉间舒展开来,几分无所在意的神色在他脸上散开:“随你便吧。”他丝毫不透露出心中的不忍,“我明日便动身。”
这话在牧梓澄听来,俨然是回绝之意,是永久的道别,她不知哪来的冲动,瞬时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江湖艰险,我可没办法护你。”
“谁要你护了,是你说随我的便。再说你可别误会,我找我的药材,你寻你的真相,我又不会碍着你。”
牧梓澄当下便拾起笔,写下了一张字条,还抓了只信鸽来,将字条卷进它腿上系着的小竹筒里,放了鸽子飞出城去。鸽子往东南而去,看样子是飞去墨铸的。
不知她这是何意,只是她铁了心,说什么也为时已晚,雪湘若是阻止不了她要跟着去的打算了。他一度认为,唯有内心深处的心魔是他无法轻易掌控的,没想到他人的想法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他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情,欢喜着他竟然又赚到了一些时日可以守在她身旁。欢喜之余哀伤覆来,他又害怕起来,担心早晚要负了她。
矛盾的两方在心头争夺领地,心底的那个声音隐隐地在耳边响起:时日无多何须苦思,须臾欢愉不容错过。他的怯意暂时败下了阵,过去的那些日子教他学会了从不担心明日,又何苦在这一事上乱了方寸呢。
整理好头脑中凌乱的想法,雪湘若的心绪忽然转换了面貌,转眼开始期待起了上路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