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干津不动声色别开视线:“那你算什么负心汉?”
“不知道呀。”梁辉道,“我也不是很在意。2A可以选英国金三角六校(牛津、剑桥、帝国理工、UCL、LSE、KCL),他去了伦大,等你大二交换学期过去的时候,想知道情况,可以找他问。”
范干津不忘损一把两位夹紧尾巴的小朋友:“我不像我两位亲爱的室友,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潜台词是,梁辉的前室友关他什么事。
欧阳山斟酌道:“梁主席,范范,我总算有点懂了……你们,你们确实,和大家不太一样……一般人在被喜欢的时候,如果也喜欢那个人,要么害羞要么开心;如果不喜欢那个人,要么不舒服要么不安……但你们就很……“
他把“奇葩”两个字咽了下去。
范干津不悦:“怎么也捎上了我?”
“范范,你知道为什么那天大课结束的时候,那个坐你旁边的姑娘哭了吗?”
范干津道:“因为她表白后,我回了个‘哦’。我还没怎么想,她忽然就跑了,她为什么那么悲观觉得我会拒绝呢,也不看我的反应。”
欧阳山瞪大眼睛:“难道你不会拒绝?”
范干津:“我总得看清她是谁吧……”
“她给你递了十二次情书,你还是没记住她的脸。回个‘哦’,就像你那时候脑子里还在想高数题目似的。”
范干津道:“不至于,高数题我哪里会想到下课,那时候下午3点,我应该在想收盘走势。我不是故意怠慢……真的没看清,她就跑了。”
刘宁天摊手:“每天一个小技巧,范范教你如何保持单身——重点真的不是收盘走势。”
范干津有些莫名:“喜欢不喜欢,就不能有个绝对中立无所谓的选择吗?为什么一定要付出情绪呢?很显然收益为负。”
欧阳山和刘宁天对视一眼,败下阵来:“散了,我们没有办法接收范范的脑电波。”
梁辉琢磨打量着范干津,忽然问:“那么,讨厌不讨厌,应该也不怎么付出情绪吧?”
可是范干津对他反应都大得很。比如让梁辉如鲠在喉的“一条命怎么够赔”,隐含的辛酸怨愤简直天壤之别。在范干津的悲观脑补里,他很不行啊。
“看效用。”范干津道,“有些情绪,可以提醒人前进,保留着也不错。”
梁辉眉头微蹙,却又若无其事揭过,笑道:“其实,情绪也和脑激素正常分泌有关。运动也能达到相似效用。所以我蹦极、冲浪、跳伞,或者从高山滑雪……都非常愉快。范干津,我觉得你也可以适当尝试,保持情绪健康,是很重要的。”
范干津道:“极限运动,场地限制。麻烦。”
梁辉立刻道:“有个非常简单方便的——过山车,就在四环内,抽两个小时,解决情绪波动。是不是收益比很高?”
范干津看穿他:“梁辉,你自己想坐过山车,扯这么多有的没的。我不跟你去。”
梁辉笑嘻嘻:“那你跟谁去?”
范干津疑道:“我为什么要去?”
梁辉理直气壮:“因为这抵得上体验一大堆不确定的情绪,促进健康,投入产出比率高。”
范干津还真有点心动:“说服我。”
梁辉笑:“因为我们刚做朋友?”
范干津赞同对友情的投资维护:“继续说服。”
梁辉加码:“投资那项目的另一位叔叔也要带孩子去公园玩,见个面?”
范干津点头:“可。”他心想,是岳长风吧。和梁辉一起拉扯宇派那只小兔子长大的三位高级合伙人之一。
欧阳山和刘宁天戴上耳机,全程也听得到,对视间表情都非常一言难尽:
范干津真的……不太是正常人类的思维……至今仍经常让他们吃惊。不过念及范干津幼时失去双亲,他性格奇怪一点也没什么。
本来以为梁辉主席这样长袖善舞的社交达人,应该和范干津完全相反。但他们忽然也觉得,梁辉就像个戴好完美面具混迹在正常人中的异类,和范干津半斤八两似的奇葩。
哪有这种“交友”相处方式?某种意义上,这两可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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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环内的过山车在一个人民公园内,离五道口也就几站路。范干津和梁辉挑了个没课的下午。打车来回也就十几分钟。
梁辉进公园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他一个纽扣般的小圆定位器。
范干津问:“那要是你把它丢了,也……”
“对,全看自觉。但政府公园就是这样,也没多余的钱来提升管理。”梁辉道,“十年前,构想过的前沿科技里,有芯片植入。但这几年人权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什么定位环、隔离衣,全被喷没了,更别提往人身体里植东西。公园也就只能象征性发个定位器。”
范干津道:“所以智能识别AO,从安全效能来说,政府考虑它势在必行。”
也就是说,梁辉那项目,很有希望搭上船,甚至可以争取国家的项目基金。
梁辉刻意不提项目进展,反问范干津:“你后来一直没做检查?”
范干津还怀着一丝侥幸:“治疗师让我明年再去。可能刚成年,激素波动不稳定。”
梁辉上次请私人医生验过范干津的血,想起那瓶蓝紫色试剂:“你那不确定的意外因子,是分化……分化O方向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
他总算找到了机会,问得很小心。
范干津不避讳:“是。有想过,腺体割了。”
梁辉如被冷水兜头泼下:“风险那么大,不怕?”
从身体上拿下来一块东西,它和神经内分泌都有关,相关器官势必受影响。从技术上来说可以做,但为了AO人口红利,大环境不太赞成,也需要高超医疗技术。麻烦昂贵又危险。如今年纪最大的一批AO也不过五六十岁,尚不知做过手术,到了中老年会不会有隐患。
范干津当然也不想砸了他风险管理的牌子。这事确实超出范干津可以把握的安全性之外。
“最好没有如果。”
“要是真发生了?”梁辉锲而不舍地追问,掌心微冒汗。
范干津面色不变:“那就割,祝手术顺利。”
梁辉心中一沉:“如果你分化成A呢?也会割腺体吗?”
范干津道:“会。我并不是对AO社会分工有什么意见,都扰乱我的理性。”
梁辉挑眉:“哦?那我在你心里,就不理性?”
范干津沉吟道:“学长,说实话,你会有无法根除的偏好,会有发情期。如果你充当决策者,我会详细讨论你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这确实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成本。”
梁辉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什么在飘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其实我在接受自己分化时,定下一个赌约。”
范干津问:“赌自己保持冷静?”
梁辉眼中闪过一丝酸楚:“赌自己……能遇到喜欢的Oga。”
范干津一愣:“那现在呢?”
梁辉摇头,语气岑寂:“发情期因人而异,一般在一至三年之内,一定会迎来第一波。我的时间不多了。大概,会赌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