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学还是不学？

胤禛上了年纪以后怀旧、孤独，这都算正常现象。一旦生病，格外絮叨，当初连托孤言语都向弘历说了，过几个月痊愈，当作无事发生。

因此这一回弘历不甚在意，哄着皇父高兴，说够了回去睡一觉算完，第二天该干嘛干嘛。胤禛也这么想，不适归不适，远远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强打精神照旧办公。

七月初一日朝会，众臣集于勤政亲贤殿中恭聆上谕。初二日上书房议政，弘历、允礼、鄂尔泰、张廷玉、朱轼等人俱在，另有户部尚书庆复、刑部尚书张照、工部尚书徐本、都察院左都御史索柱四人，都到九洲清晏前殿觐见。

胤禛率先开口：“诺尔浑参奏福禄军前钻营各款，经查并无实迹。福禄出兵数年，亦无过犯。刑部仅为福禄曾是允心腹，就说他包藏祸心、行似匪人，拟斩监候，这是什么道理？莫须有么？”

允礼原在禛道：“著将福禄释放，诺尔浑及办案官员严加申饬。”二人齐奏：“是，臣等遵旨。”

胤禛道：“最近刑部官员很不像话，办事轻忽，屡教不改，且将不良之风蔓延各地。有御史向朕参奏，凡有外地旗民案件，地方官员不敢审理，一律送交盛京刑部会审。案件太多，盛京官员办不过来，就交属下吏员、笔帖式去办，小吏无知，一味偏袒旗人，却对民人肆意用刑，屈打成招。”

张照额头冒汗，允礼却想：“我虽然分管刑部、工部，但是具体事务不归我办，纵有错误，也该和我无关才是。从前皇上训斥户部官员，十三哥安坐不动，或给皇上帮腔，或给犯错官员求情，挥洒自如，并不惶遽，更加不会起身陪跪。现在皇上也赐我坐，我似乎应该自重，学习十三哥行止……对吧？可是……可是……到底皇上心中如何看法，盼我怎样？我若自重，他会不会嫌我倨傲？”

只听胤禛续道：“该处积成陋习，一切人犯到案，先将锁链盘于地上，令其膝跪，谓之跪锁，继以荆条任意敲击脊背，谓之背花鞭，皆无定限。法外更设严刑，其中岂无冤滥？如上年八月间，辽阳州民郭金美殴死旗人裴玉亨一案，旗员及知州会验，任听苦主串通仵作混报多伤，刑夹供认，草率定拟。葛森到任发觉不妥，上奏重审，至今未曾结案。详细推求、慎刑悯人的道理朕教了你们多久，怎么还能办成这个样子？”

张照叩头奏道：“臣有罪，臣万死！”胤禛道：“你将京中部务交给徐本代理，亲自去一趟盛京，再去奉天等处巡查整顿，将从前陋习一概禁止。办不好不要回来，就在外头飘着吧。”张照连声应道：“是，是！”

徐本当过刑部尚书，深知其中难处，上来说了两句“和稀泥”的话。

胤禛道：“人情乍见则心怵目惊，相习则安之若素。朕在藩邸时，奉圣祖仁皇帝之谕办案，初见夹讯，竟至战栗悲涕，迨经数次办理之后，便视为寻常。人情熟习薰染，为害如此，尔辈深诫之。怡贤亲王当日良言，朕命刻制木牌，允宜常看常新。”

众臣齐奏：“皇上圣明。”胤禛道：“起来吧。”允礼这才随众站起，默然归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