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的挺惨，之前都想象不出来，你这种不愁钱的主，有一天竟然坐地铁上下班？”张航慢慢地摇了摇头，笑容中掺杂了很多别样意味。

余可意不搭理他了，咬着牙往前走，过了马路，心中暗暗祈祷着来辆自行车把张航撞飞，最好是从现在在这条斑马线，飞到前面那条，再滚上三个满分前滚翻的那种。

他跑、他追，他俩像竞走一样过了马路，每人身后都连着一道中二漫画中同款的黑烟。

“小鱼、小鱼，你别跑那么快啊，咱俩去找个咖啡厅坐坐？”亚健康·张航有点急了，拉住余可意的一只胳膊，语气软了很多。

“没有这个必要。”余可意加快了脚步。

张航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那我只能跟着你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有义务看看你生活的好不好。”

早分手了，谁是你男朋友？……张航的脸皮真厚，千层饼脸皮。

余可意想了一下，尹司晨可能还在家里码字，要是张航缠着他真跟到了他们家附近，在小区折腾……想想就头疼，什么前任现任、情天恨海、狗血大戏，还是算了吧，他还要脸，丢不起这个人。

看着余可意的眼神明显有点妥协松动的意思，张航立马见缝插针：“这样好不好，咱们找个咖啡店聊聊，就半个小时，我保证不再打扰你的生活，可以吗？”

余可意叹了口气，点点头，上了张航的车，他俩避开同事，开了很远，进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小咖啡店。

“你看看想喝什么？”张航似乎很高兴，体贴地把点单卡递了过来。

“不必。……我今天的咖啡已经喝够了，再喝会恶心的睡不着觉。”余可意擡眼死死盯着他，“要说什么你就，快放，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张航愣了一下，没表现出情绪，他一贯的样子，亲爹妈都看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诚恳地说：“别这么绝情，好歹也是有过感情的。”

看着余可意油盐不进，他对着桌旁的服务员说：“我要意式浓缩，给他一份水果茶。”

一杯咖啡和一瓶水果茶很快被放在了桌上，张航把吸管刺进水果茶，推了过去：“火气别那么大，降降火。”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余可意玩着手机，眼皮也不擡。

张航清了清嗓子：“回来吧，小鱼，我真的很想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他的眼底，悲切、遗憾、痛苦、悔恨、层次分明、挣扎交织。

但是余可意只想抠紧脚趾。

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

拜托，别在我面前演。

金鹰奖水帝张航先生还在现场表演着，余可意看了看时间，还给他一个透露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张航低着头没继续说下去，余可意直接起身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张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余可意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双手插兜：“我看咱们还是，永别了。”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就不管不顾、大步流星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寻找着附近的公交或是地铁站。

晃晃悠悠地上了公交车，余可意的心里很乱，说难听点，三年的时光，就是块石头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随便点了下日推。

网抑云的推送精准的不行，都是些伤感的歌曲，耳机里传输而来的情感很足，连带的余可意也有点带入了。

三年啊……也不短，真的没那么容易忘记。

他也是认真地爱过的，这份感情也给他带来了很多快乐的回忆，也曾在中间体会过恋爱的甜蜜和刺激……只是现在变质了而已，并不能用现在把过去全盘否定。

余可意还能回忆起张航第一次与他告白，是在大学自修课室后面的牵手湖畔里，他是摄影系刚升入大二的学生，他是新闻与媒体专业年轻帅气的研究生助教。

微风习习、柳枝柔丽，喝完一杯水果茶后，他对他说：“我们要不要试着……在一起？”，他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他点点头，对他说好。

一起泡在图书馆、一起暗戳戳地穿情侣装、一起爬山露营、一起看星星、一起存钱到处旅行、再到后面开通账号、同居，他有时真的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有点俗套的幸福期盼。

余可意现在想起来，情绪很复杂，物是人非。

耳机里细腻破碎的声线传来，歌词字字印在他的耳膜上：

你写给我我的第一首歌你和我十指紧扣默写前奏可是那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还好没有然后了。

假如让他再选一次，他不会选择和张航在一起，可是没有假如，换回那时候的他，也还是会为张航而心动，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伴侣。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的，说不上个过错。

谁都一定有理由、有委屈，也肯定各有错处和隐衷。

就算是自己主动选择离开，再偶然相见的时候，那些浮现的片段也会让人心里感到遗憾和难受。

大概被伤感情歌带偏了，余可意他没想明白，这种遗憾和难受，不是那个人有多么好或是多值得，而是潜意识在对自己付出的真情隐隐惋惜。

人生如梦，坠入尘网，很难看透。

余可意打开微博，在小号上点点点，发送了一条最符合他现在心境的伤感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