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自己爱面子,想保护马甲……不过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目的达到了就行呗。
桂圆冲他挥了挥手:“行,走了啊,余哥。”
尹司晨微笑着也冲她挥了挥手,直到桂圆回了写字楼。
……余哥?
给你平事儿,还跟上你姓啦?
窝囊之窝囊,窝囊死了。
尹司晨又坐了回去,歇了会,从兜里拿出了那张a4纸,看了看,把最后一条也打上了勾。
余可意公司这帮同事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下次再有点什么小摩擦,他自己应该也能解决好,这倒不用再操心了。
看着三个勾,尹司晨满意地笑了,不错,没想到这么顺利。
他吸着饮料,这时才尝出味道,一看贴标,原来点的是他以前没尝试过的西班牙冰咖啡,上面有一层快融化的香草冰淇淋,有点甜,不过奔着抠抠星人儿不浪费的理念,他还是喝到差不多见底才离开。
出了咖啡店,尹司晨突然感觉,天好蓝,云好白,风也不冷而是柔和的,就连路边的垃圾箱……呕。
总之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他慢悠悠地往地铁站走去,发现自己能看到很多平时不太会注意到的事物。
天气逐渐转暖,气温已经是零上了。
悠闲的大爷大娘和他们身边的狗狗很慢地散着步,路边树枝上新生出星星点点的嫩芽,身边各种小鸟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还有小吃街冲他挥挥手的一位餐馆老板……哈哈,还是先走吧,别再吓到他们了。
尹司晨坐上地铁公交,回到了家。
今天的字还没码。
而他是一个自律的撰稿人。
回家立即坐到电脑桌前,俩眼一睁,开始写,写多少算多少。
这本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了,主角他们已经熬过了所有的磨难,可是尹司晨总感觉意犹未尽。
他会经常去思考,只是漫无目的的,思考。
思考并不执着于寻到一个答案。
他只是去感受。
每种书写的欲望背后,多少藏着作者对于某块世界碎片的疑虑或不满意。
若只用爱情小说来举例。
那么什么是爱?婚姻的里外是爱吗?爱一定要男人配女人吗?某个人类个体能不能和世界上所有的三文鱼结婚?欢爱的体位就这几种是吗?为什么非要爱?能不能不爱?有没有一种同时充斥着所有人性污点,却不带有任何美好的爱?
好的爱,坏的爱,爱从什么地方诞生又去往何处停止?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以上的人类,终其一生,最后合眼之前,剩下的也只剩困惑。
各种各样的困惑,比所有的答案更多,源源不绝地产生着。
只有让广义的普通人忘记尴尬,对其直呼起民智未开分不清何年何夕的那类人,他们才会没有疑惑的感觉,就只那样子活着。
有疑惑很好,疑惑起源于怀疑,是一种主观的动态探寻,疑惑胜过无知,胜过空白。
一本作品的诞生,也是创作者尝试着与自己的疑惑们争吵、斡旋、驳斥,最后成功推翻情智的倒错,与自己的层层疑惑尽量和平共处的无数时刻之总和。
同样的,作品也绝不可能给读者解答全部的疑虑,而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一种通向其他思维世界,能够勾起疑惑的那种可能性。
尹司晨敲下了一个句号,大概也是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句号。
从私心上说,他感觉句号只是表象,那实际上是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捧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感觉自己的疑惑还有很多,它们总是存在于某处,等待在那里,等待着一个机缘巧合,与他的思绪相连接、相碰撞。
真是不可思议……
警长大概看到了他在发呆,又跳到了尹司晨的桌上,大咧咧地把毛毛脸凑过来,凑到尹司晨的鼻尖旁,闻着他的味道。
尹司晨拍拍他的小脑袋,迅速上传了存稿,然后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手指。
他看见余可意正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看起来很无聊。
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余可意的肩膀:“走!跟哥出门锻炼身体!”
他们靠在了大树的树干上,发现光秃秃的低矮树丛中,迎春花不知何时已经开放了。
尹司晨撞了两下就停下来,他总感觉这两棵牵手树成天被那对大爷大娘从下午到傍晚,一直遭受着缓慢受锤的过程,他俩的树干倾斜度,好像和他刚搬过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余可意好像没想那么多,他有节奏地在树干上向后撞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春日伊始,春光如织,爆青的树枝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条影子,影子们看起来也很有疯长的生机。
“你小说……写的怎么样了?”余可意随口问了问,并没停止撞树,也没睁开眼睛。
尹司晨看着天空,眼前的天空被树枝分割成无数不规则的小块。
“还可以,今天把现在这本写完了。”他说。
“挺好。”余可意没多说什么,保持着撞树的节奏。
“真冷淡啊……”尹司晨笑了笑,没在意。
余可意轻轻地微笑,他又撞了半天,突然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明天上班第一件事,要去和桂圆道歉……”
尹司晨看着他,选择了不说话。
下午两点多,小区里很暖,很安静。
外面不时传来几句大爷大娘马扎围聊的声音,麻雀、燕子、小鸟停在某处,摇摇昏睡,空气中一股淡淡潮湿的春天气味,时间好像变成了果冻状的固体。
他们一起听着,风经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