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样,你来背我走。”
长断点了点头,俯下身子,风墨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在了长断背上,“重吗?”风墨柏问了一句,“不重,很轻。”长断站起身子,从树上摘了片大叶子递给了他。
“午时太阳刺眼,您用这个挡一挡。”
引书跟在后面,看向两人,村民启程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趁村民喝水的间隙,引书来到风墨柏身前,温声道:“之后的路,我来背您吧。”
风墨柏摆了摆手,顺带着拍了拍长断的后背,把他吓了一跳。
“他筋骨好着呢,一时半会累不死,倒是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长断轻笑一声,说道:“您说的对,不过,别看引书体瘦,实际上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力气比我大着呢,武功也比我强不知多少倍。”
“是吗?”
风墨柏沉思许久,方才道了一句:“果然是你高攀了。”
“果然?”
“没事没事。”
风墨柏心虚的摇着叶子,没一会就把叶子摇断了,他尴尬的挠了挠脸颊,恰好这时俞娘过来搭话,对长断和引书言语称赞了好一会,这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再一次启程后,长断背着风墨柏,看向前方广阔的田地,如今已近冬日,此地未免荒凉,长断将风墨柏放下以后,仔细瞧了一眼田里的农作物。
原来是叶子枯了,根茎与土色融为一体,在那田里种了三种农作物,分别是花生,红薯和土豆,长断从旁边那个个木筐,与引书一同下了坡子。
引书干起农活来十分专注,仿佛挖出农作物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长断瞧得痴了,竟盯了他半晌。
风墨柏坐在枯草上,一个花生扔过去,把长断的神智唤了回来。
一行人忙活了半日,眼看太阳便要落山了,俞娘掐着腰,用汗巾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她指着山下的那一片闪着亮光的林中深处,催促几人放下木筐前去祭祀。
徐公从筐里挑了许多农作物,长断与引书也学着样子挑了一些。
临到山脚时,俞娘站在树下,挑了些树枝,她将这些树枝一个个圈成环形,分别戴在了村民的头上,轮到长断和引书的时候,两人发现他们的叶环上多了一朵桔梗花。
“这是……”
长断刚想问询,引书却笑而不语,并拦住了他的话头。
长断虽然觉得疑惑,到底也没问下去。
几人向着森林深处走去,穿过水岸,一处神像静静的驻立于杂草中心,
长断踩着碎石,来到神像面前,村民们放下祭祀品后,便自觉的坐成一个环形开始祷告,长断也闭上眼睛,学着村民的手势进行祷告。
风墨柏却将两个挂着红绸的手绳放在神像面前,不知在它面前说了些什么,稍许,他将两个手绳分别递给二人,却也什么都没说。
祭祀的时间很长,长到太阳都落山了,月色已显现了许久,村民们扔在远处扎堆,不知在聊些什么。
萤火围聚的水岸边,月的影子倒映了出来,凉风阵阵,吹动着两人的发丝。
长断瞧着引书,眼神认真而专注。
“书君……”
长断偏头,望向被打碎的月光,他的眼中多了一丝不确定,却在再一次看向引书时转为了笃定。
“其实,今日的奇怪之举,我应该向你说明,如果你被我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那我,我无疑把你架在了一个两难的位置上。”
“我钟情于你,一直以来都钟情你,从很早很早便开始了,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想的很清楚,也想的很明白,绝不是因为冲动所做出的决定。”
“书君,若你不愿被成婚所困,那我们……”
引书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他瞧了一眼长断,便转身望向映在水上的残月。
“你种种奇怪之举,我怎会不知,我…早就知道了。”
“长断,你当真不后悔?不后悔我是一个有私心杂念的人,不后悔你选中了我这样天生便习惯于权衡利弊的人?不后悔…钟情我这样的残缺之人吗?”
长断摇了摇头,一滴泪猛的从眼角滑落,他向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引书。
“不…从前那些事,不是你的过错,不要这么说……书君比月亮还清净无暇,是我这辈子都不后悔遇见的人。”
引书闭上眼睛,双手搭在长断的背上,他贪心的感受着长断的心跳,嗅着他的发丝的香味,他明白他的想法,他那颗滚烫的心,在无数个自困自扰的夜里融化了心里的坚冰。
他想得到他,想得到他亲口的许诺,想的快要发疯了。
或许,他比眼前之人更加癫狂。
在那些深陷梦魇的日子里,他时常在梦中遇见长断,每当他要离去的时候,梦中的那个自己便会冲上前,用各种法子将他困在原地。
梦醒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荒唐,可那些他不愿回想的他,是否也是另一个自己的缩影,他承载了他最阴暗,最坦露的想法。
“长断……”
“嗯?”
“若是我说,我曾想过困住你,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好高兴。”
…………………
引书的鼻子酸了。
他用力抱着眼前之人,埋进他的发丝里。
“长断,你问我喜欢什么布料,那你呢?”
“我不懂布料,不过,书君的眼光在我之上,不如你帮我挑吧。”
“也是,若是让你挑,定是捡些便宜的来糊弄我。”
长断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他牵着引书,两人在水畔附近坐下。
面向萤火,未免想起从前,凄风冷雨之时,他也曾和引书狼狈的躲在破庙之中,长断依稀记得,晨起之时,引书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他的面前,多了一堆烧干了的柴。
片刻后,风墨柏走了过来,递给两人一个烤鸡,长断挠了挠头,问道:“您这是从哪弄来的?”
“自己抓的。”风墨柏得意的笑了,仿佛有在求夸奖的意思。
“前辈真是宝刀不老。”引书赞了一句。
“是啊,您真是老当益壮,人老心不老。”长断说道。
风墨柏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的说道:“书煜如此才华,怎么就没想着多教教你!”
长断偷笑了几声,随后撕下一边的鸡腿,他递给引书,引书却摆了摆手,说自己不爱荤腥之物,长断有些疑惑,收回了手,他一口咬下去,发现烤鸡里面还是生的。
这时,引书嗤笑两声,对风墨柏道:“他已经受罚了,您就别责怪他了。”
长断无奈的看了引书一眼,他点燃了柴堆,将烤鸡重新放在了架上。
岸边的两人笼罩在夜色之中,柴火的光亮照着两人垂下的手腕,而手腕上,是被风鼓动的两缕红绸,红绸交合的瞬间,两人的小指也渐渐贴近。
骤然间,山外的烟花响起,一阵接着一阵,长断转头看向引书,引书也看向了他,两人相视一笑,共享这场,十里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