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本以为世人早已经忘了他,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人,可是,我在雪山脚下发现了新鲜的花束,新鲜的餐食,哪怕他的坟墓在此,也依然有人记得他。”
“那是因为他救了那些百姓,所以他被奉为神灵,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引书说道。
史骦白叹了口气,说道:“之所以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踏上属于你的路,世人,有善即有恶,当你面临和岳将军同样的境地以后,你会明白他的选择为何,尽管,你是个一心为了复仇的孩子。”
为了复仇……
难道不应该吗?
他的手既没有伸向无辜百姓,也没有伸向无知小儿,他从不奢求旁人给予的一丝善意,也不曾做过偷奸耍滑的事,他何错之有?
最可笑的便是大义之心,为何每个人都想教诲他心存善念?
当天夜里,他将白日在饭堂欺凌他的几人叫了出来,起先几个人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直到引书向他们挥起拳头,没过一会,几个人便连声求饶,引书冷笑一声,将几人栓在了房梁上,整整一晚,长缨坡上下鬼叫连天。
“然后呢?将军罚你了吗?”
“你说呢,二十杖。”
长断笑了笑,说道:“书君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你若真的无情,当会杀了他们泄愤,你这么做,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书君从来不是你认为的那般尖酸刻薄之人,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你。”
“是吗?”引书来到窗前,掀开帘子,望向被雨水浸泡,颜色变深的沙地。
“长断,雨停了,出去走走如何?”
“好。”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驿站处,引书将信件放下后,长断提议去城墙上走走。
一路走来,引书的脚步停在军旗处,他擡起头,说道:“那时我满心愤恨,不过现在,我多少能够理解岳将军的所作所为了。”
“岳平阳将军?听说他有个妹妹,入宫为妃,为了劝诫陛下死在了殿中,想必这件事对岳将军打击很大。”
引书摇了摇头,说道:“名为自尽,实为毒杀,当年的将军怎会不知。”
“难道说……沂州一战…”长断后背一凉,他不敢再往下猜想。
引书说道:“不错,建立云间楼以后我便顺道查清了此事,沂州一战本能顺利告捷,谁知半道上被一批不知从哪来的叛军包围,将军队一网打尽,故而,岳将军被杀,整个沂州哀嚎遍地。”
“所以,我猜想,一旦出发,必定会遭到埋伏,截杀,好在金陵那边有人把守,不至于全瞎全盲。”
“是,一朝一夕之间,便能使整个军队覆灭,为君者,不仁不义,为臣者,只谋私利,当真令人心寒。”长断看向远方,隐约可见雪山的痕迹。
“说得好!”
史孤云走了上来,她笑了一声,将打探到的消息递给二人。
“果然,承天阁不会坐视不理,看来得早些动身了。”
“这次交战,必定九死一生,千雪她执意随行,不过,她的性子,就算不让她随行,谁又能将她困住。”
“千雪姐武功高强,应当无事,只是…史将军已经年迈,若是途中生出不测。”
“史老头固执,想必人到晚年便会越发如此,不过…你们没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样子,他或许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却一定是个称职的将军。”
“我总觉得……”
史孤云的笑变得越发苦涩起来,大风吹起,她终究还是没有言明,只待风平之后,方转身而去。
她站在城墙下,遥望天边的孤鹰。
史骦白的一生,像极了它,尽管老迈,也不愿舍弃翺翔于天际的快意。
作为将军,也作为战士,能死在战场上,或许是他最后的心愿。
史孤云来到廊下,看着史骦白练武的样子,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作为女儿,她有许多私心,尽管她从不开口。
“史老头。”
“阿云来了,来,陪我练练武。”
“史老头,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这是怎么了?”
史孤云挑了一把趁手的兵器,与史骦白切磋起来。
切磋到一半,史骦白咳嗽了几下,在士兵的劝说下来到一旁休息。
史孤云瞧着他,沉默了许久。
风吹来过了,迷了她的眼睛。
“史老头,能上战场,你就这么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
“真好。”
“阿云,你怎么了?”
“我是说,调养好身子,才能好好上战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