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南清城全城沉浸在狂欢中。街头巷尾到处是杂耍,皮影戏,傀儡戏等表演,叫好声此起彼伏。美食集市各种特色小吃琳琅满目,锣鼓声、欢笑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节日乐章。
柳漠澜站在酒楼二楼的栏杆旁,目光平静地俯瞰着这热闹非凡的景象。
柳老板!少女双手拢在嘴边,声音穿过蒸腾的糖画香气和喧天锣鼓,莫要做那画中仙,快下来!
柳漠澜轻笑一声,踏着红漆楼梯缓步而下,见状方妙立刻蹦到跟前,鬓边新换的茉莉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江大人说要去云锦戏台,顾夜白和顾时夜也跟着去了,也不知捣什么鬼!
她忽而压低声音,眼波流转,不过听说今日有神秘戏法,柳老板可要同我一探究竟?说罢,她不由分说挽住安德鲁的胳膊,另一只手扯住柳漠澜的衣袖便往人潮里钻。
要说这百戏节,不能说是一年之中最震撼的节日,但确是最让人激动的,毕竟很多表演不是时刻都可以看到的,很多人一年就期待这一天,柳漠澜确实也被这景象惊到了。
快来看!快来看!拐角处的铜锣敲得震天响,方妙激动的指着远处,只见三丈高的白布幕上,皮影将军骑着纸扎战马横冲直撞,手中长□□破半空中悬挂的灯笼,火星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还没等柳漠澜回过神,街头突然炸开串鞭炮。八人擡的金龙轿子横冲直撞而来,轿帘掀开,里头钻出个戴狐貍面具的女子,裙摆缀着的铜铃响得人心发颤。她踩着鼓点绕场三周,猛地跃上三丈高的刀山,赤足踩在刀刃上翩翩起舞,发间银饰晃得人睁不开眼。人群彻底疯了,叫好声浪头般一波接一波,震得街边酒旗都簌簌发抖。
方妙挤在最前排,脖子仰得酸痛,转头冲柳漠澜喊:这算啥!最绝的在夜市!
最热闹的还属难得一见的傀儡戏。
四米高的木头巨人踩着鼓点晃晃悠悠出场,眼眶里点着红蜡烛,嘴里能喷火,吓得小娃娃直往大人怀里钻。突然巨人肚子“咔嗒”裂开,钻出个耍猴戏的小傀儡,举着铜锣满场跑。
“快看!那边套圈能赢糖人,咱们去!”
三人挤到摊位前,方妙撸起袖子就要大展身手。结果竹圈套出去歪歪扭扭,全砸在胖摊主脑门上。安德鲁看不下去,随手一抛就套中了最顶上的凤凰糖人。
随着暮色渐浓时,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烟花,擡头望去,只见无数盏孔明灯正顺着风势升上夜空,像漫天坠落的星星.....
还没到云锦戏台,就听见咚咚锵的锣鼓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方妙踮着脚扒开人群往前挤:快!开场了!柳漠澜被她拽得踉跄,却见前方红绸翻飞,二十来个戏子举着彩旗涌上台,金镶边的戏服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台下炸开一声喊。领唱的花脸汉子突然扯着嗓子飙出高音,声如洪钟震得瓦片直响。他甩着长长的髯口左冲右突,身后群演跟着翻跟头、劈叉,水袖甩得漫天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柳漠澜正觉得热血上涌,锣鼓声突然骤停,戏子们齐刷刷退到台边,露出中间三丈见方的空地。
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匹枣红马旋风般冲上台!马上三人装束各异——左边剑客银甲配双剑,右边刀客玄袍缠锁链,中间使红缨枪的将军最为惹眼,披着猩红披风,脸上带着面具,头顶两根丈二翎子随着动作唰唰生风。
呛啷一声,双剑和锁链同时攻来,只见将军拧腰侧身,红缨枪舞成一片枪花,枪头红缨扫过之处火星四溅。
方妙攥着安德鲁袖子直摇晃:快看那枪!话音未落,那将军突然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他踩着马鞍腾空跃起,翎子划破夜空般甩出残影。
双剑从两侧刺来,他竟用枪杆卡住剑刃,借力翻身倒悬,红缨枪尖直取刀客咽喉!
那剑客反应极快,身子往后一仰,几乎平躺在马背上,剑锋擦着鼻尖掠过。说时迟那时快,右侧剑客趁机从侧面突袭,长剑直刺枪客腰间。枪客旋身拧腰,红缨枪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半道血红色弧线,“当”地一声把偷袭的剑砸得脱手飞出!
全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还没等众人喘口气,枪客竟单脚点鞍,凌空翻身跃向丢剑的剑客。
他赤手空拳夺过对方腰间软鞭,手腕一抖,鞭梢如灵蛇般缠住对方脖子。另一个剑客见状,挥剑直刺枪客后背,却见枪客猛地拽着软鞭后拉,将挟持的人挡在身前,剑锋“噗”地刺入皮肉,溅起的血点子洒在戏台的红绸上!
最后,枪客一脚踹飞两个剑客,红缨枪重重杵在戏台中央。
他扯下披风甩向空中,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锁子甲,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长笑。全场观众跟着沸腾,叫好声、鼓掌声、跺脚声混成一片,连柳漠澜都忍不住跟着拍起手来。
方妙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这也太牛了!比我抓贼还精彩!”
戏台上硝烟未散,那身披金锁甲的将军忽然勒转马头。枣红马踏着得胜鼓点缓行,他手中红缨枪在灯笼下划出暗红弧线,枪杆上的铜铃随着步伐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只见那将军猛地一抖腕子,寒光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台下!柳漠澜还未及反应,冰凉的枪尖已堪堪挑起他的下颌。
将军俯下身时,头顶两根雉鸡翎随着动作弯成月牙,柔软的羽毛轻轻擦过脸颊,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四目相对的刹那,将军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混着戏腔的尾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暧昧:“这位公子,可要与某家共赴沙场?”话音未落,红缨枪已如灵蛇般缩回,带起的劲风卷乱柳漠澜额前碎发。
将军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着人立而起,那两个剑客不知何时已跃上马来,三人并辔疾驰转眼消失在戏台后的月洞门。
方妙攥着安德鲁的袖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也太突然了!”转头却见柳漠澜指尖摩挲着被枪尖触碰过的下颌,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戏台上的锣鼓声又骤然响起,彩衣戏子踩着鼓点鱼贯而出,水袖翻飞间,仿佛方才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就当三人准备离开时,江知烨不知何时鬼魅般贴了过来,湿漉漉的发丝还沾着戏服上的金粉,像只刚偷喝完酒的花孔雀。
怎么样?方才本大人的红缨枪,是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江知烨冲安德鲁挑眉,两人拳头相撞时带起“砰”的脆响。他身上还沾着戏服的胭脂味,眉眼间却藏不住得意。
见状安德鲁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坏笑:“早知道你这家伙还有这手绝活,下次缉拿要犯不如直接扮戏子。”
“冤枉啊!明明是这两小屁孩非拉着我.....”
顾时夜突然从江知烨背后冒出来,额角还沾着假血,活像只炸毛的野猫:别听他瞎掰!明明是他拽着我们俩当陪练,说什么实战才能出真章,结果枪杆抽在背上比真打还疼!说着撸起袖子,露出几道红痕。
顾夜白跟着揉着腰哼哼唧唧:就是就是!我这腰差点被他拧成麻花,早知道就该在他枪头绑棉花!
“住口!”江知烨涨红着脸,伸手去拧顾夜白的耳朵,“叫你拆台!叫你拆台!”
“大人你这样臭不要脸!”顾夜白疼的龇牙咧嘴,顾时夜识相地偷偷挪开几步,深怕殃及自己。
闻言江知烨倒打一耙,胳膊重重搭上白鸽肩膀:瞧瞧,这就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好下属’,连玩笑都开不起。白鸽,你说是吧?
您可别攀关系。白鸽灵巧地钻开,指尖点在江知烨胸口,整个南清城都知道,江大人玩起来比三岁小儿还疯。
“白鸽你!”
方妙突然想起什么,蹦跳着凑过来打断江知烨的话:对了!你刚刚拿枪挑柳老板下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空气瞬间凝固。
柳漠澜慢悠悠转动着袖口的云纹,似笑非笑道:我也很好奇,江大人这出美人计,究竟是哪门子的戏码?
江知烨耳朵根子泛红,梗着脖子辩解:哪有!本大人就是觉得......觉得那个角度耍枪最威风!谁让柳老板生得比戏子还好看,不拿来当道具可惜了!他突然伸手勾住柳漠澜的肩膀,却被对方用帕子精准拍开。
拿我当枪靶子,江大人好大的威风。柳漠澜侧身避开,不如下次换你站在台下,尝尝被枪尖指着的滋味?
安德鲁适时揽住方妙的肩膀,往热闹处带:好了好了,百戏节的夜市才刚开始,再不走糖人摊要收摊了。
一听这话,两兄弟早就按捺不住,像两只撒欢的兔子窜进人群,顾时夜还不忘回头喊:谁先抢到龙须糖,谁就是今晚的英雄!
江知烨厚着脸皮跟上柳漠澜,伸手要去勾他胳膊:小漠澜别生气嘛,我请你喝桂花酿赔罪?
拿开你的爪子。柳漠澜嫌弃地拍掉他的手,却不自觉放慢行走速度。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七个人的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笑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零星锣鼓,把南清城的夜晚酿得愈发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