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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之城,天水城(2/2)

济世堂三个金字已剥落大半,门框上还缠着枯黄的藤蔓。踩过碎成齑粉的门槛时,脚下突然咯到硬物——是半具风干的药童尸体,怀中还抱着个漆盒,里面整齐码着金创药的蜡丸。

药铺后堂的药柜倒了大半,方妙借着天光扒拉药材,指甲缝里嵌满木屑与药粉。当她发现墙角那缸浸着冰魄草的药酒时,险些碰翻积灰的陶瓮——这是边防军专用的拔毒药,寻常药铺断不会有。

怀里抱着药碾子和绷带往回跑时,布鞋踩过青砖上的血渍打滑,却死死护着怀里的药包没撒出半点。

用酒洗伤口!她喘着气跪在江知烨身侧,扯开他染血的衣襟。

男人肩头的伤口已烂出指节深的凹痕,黑血混着腐肉往下滴,方妙咬着唇将药酒泼上去,火苗般的灼痛让江知烨猛然绷紧脊背,却硬生生将闷哼咽了回去。

顾时夜正用银剑挑开弟弟腿上的腐肉,顾夜白疼得整张脸煞白,却还盯着方妙手中的药罐胡扯:妙儿姐这手艺比军营的老军医强...当年他给我换药,疼得我把他的药碗都砸了...话没说完便被兄长敲了一记后脑勺:再废话,让你自己上药。

白鸽带着暗卫回来时,正撞见方妙用牙咬开绷带替江知烨包扎。满地狼藉中,那抹素白衣袖翻飞如蝶,男人染血的指尖却还虚虚护着她腰侧,生怕自己摇晃时撞疼了人。

他突然想起很久前在驿站,自己和安德鲁被三十杀手围堵,安德鲁也是这样用身体护着自己,最后后背插着三支箭还在笑:老子的人,你们也敢动?

大人,西市发现密道。白鸽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几人身上的绷带,但地道里...有活物。他顿了顿,袖中滑出半片染着冰蓝色荧光的鳞甲,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光——那是只存在于边塞传说中的东西,据说生于极寒之地,鳞片能映出人心底的恐惧。

江知烨扯过披风裹住肩头,指尖抚过那片鳞甲时,伤口的灼痛突然化作刺骨的寒意。

休整半个时辰。江知烨撑着剑站起身,你们兄弟留守,我带白鸽探密道。

话音未落便被方妙拽住袖口,少女仰头望着他,眼中映着天边将熄的残阳:我跟你去。她说着晃了晃腰间的袖白雪,剑穗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你受伤时,我比谁都靠得住。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断墙上的荒草在风中沙沙作响。

江知烨望着她被血污浸透的衣袖,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弹了弹她额角:小丫头片子,倒记得我教你的后颈死xue。转身时顺手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

密道口的青苔在夜色中泛着微光,白鸽的火折子照亮洞壁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凝住了——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水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半凝固的黑血,在火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影,仿佛整座天水城的冤魂,都被封在了这潮湿的地道里。

大人,石壁不对劲。白鸽的火折子凑近时,青铜簧片摩擦声在静谧中格外刺耳。

在凹凸不平的岩面上,方妙忽然想起城中水井里漂着的死鱼,眼珠都被剜去,腹下也有这样弯弯曲曲的刻痕。

江知烨的指腹划过某道水纹,指尖突然刺痛——黑血痂下竟嵌着半片鱼鳞。

三日前在城郊破庙,他们曾发现同样鳞甲嵌在枯井砖缝里,当时他便疑心这死城的灾祸,或许与传说中能操控水脉的异族人鱼---寒鳞族有关。

这些水纹...像在画地图。方妙忽然出声,剑穗扫过石壁。

她顺着纹路比划,发现所有曲线都汇聚向深处某个点,像是指引着地下暗河的走向...话未说完,肩头突然被江知烨按住,男人染血的掌心透过单衣传来灼热,却比平日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鸽的火折子突然明灭不定,地道深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回响,嗒——嗒——像有人用指节叩击石板。

方妙感觉到江知烨的拇指在她肩骨上轻轻摩挲,这是他惯常的暗号,表示前方有活物。

跟着我,踩我的脚印。男人低沉的嗓音混着呼吸拂过耳畔。

当火折子重新亮起时,三人俱是一怔——方才还平整的石壁,此刻竟在水纹交汇处浮现出浅浮雕,刻着个怀抱水瓶的女子,长发垂落如瀑,每根发丝都缠着冰蓝色的鳞片。更诡异的是,女子鱼尾下的波纹里,密密麻麻全是极小的人脸浮雕,五官扭曲,似在哭喊。

寒鳞圣女...白鸽的声音发颤,传说中能引动天水的异族首领,百年前被铁蹄踏平部族,残党据守死城诅咒...话到此处突然顿住,因为他看见江知烨正盯着圣女浮雕的眼睛——那双由黑血填成的眼眶里,此刻竟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

方妙忽然闻到极淡的铁锈味,比先前的兽血更腥甜。

她低头看去,发现江知烨按在石壁上的掌心正在渗血,伤口处的黑毒竟被石壁缓缓吸收,原本溃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大人!她慌忙去拽对方的手腕,却被男人反手扣住指尖,他望着逐渐清晰的浮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沉郁:六百年前,我爹奉命围剿寒鳞族残部,带队攻入天水城的那晚,正是中元节。

水滴声突然密集起来,像万千细针砸在石板上。

白鸽猛地转身,火折子照亮身后三丈处的拐角,那里不知何时立着具骸骨,残破的衣料上绣着褪色的水纹,腰间悬着的青铜瓶正滴滴答答漏着黑血。

江知烨的手指骤然收紧,方妙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划过自己指腹。

此刻地道里的风卷着霉味灌进来,吹得火折子明灭不定,方妙却在摇曳的光影里看见,江知烨望着骸骨的眼神,像在看一段被鲜血浸透的旧梦。

走。江知烨忽然出声,指尖弹了弹方妙冰凉的耳垂,仿佛要弹走她眼底的担忧,去看看,当年他们究竟把天水藏在了哪里。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骸骨脚边的瓷片,发出细碎的脆响。

方妙注意到,那些瓷片上也刻着极小的水纹,每一道都指向地道更深处,在黑血的反光中,宛如无数双眼睛在催促他们前行。

白鸽走在最前,火折子的光圈扫过洞顶时,所有人的后颈都爬上寒意——石缝里嵌着十几具风干的尸体,全作跪拜状,面朝圣女浮雕。

地道突然变窄,前方传来潺潺水声。当火折子照亮暗河的刹那,方妙手中的袖白雪当啷落地——墨色水面上漂着上百具浮尸,全是孩童模样,颈间系着冰蓝色的鳞甲,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刻着与石壁相同的水纹,黑血早已凝固,却仍能看出刻痕的走向,正是指向他们此刻站立的位置。

是寒鳞族的血脉祭...江知烨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他望着水中倒映的圣女浮雕,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别去天水城...井底的眼睛...在数着人头...此刻暗河的水正漫过他的靴底,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却比不过心口的寒意——当年那场所谓的平叛,或许根本就是一场对异族血脉的残酷清洗。

方妙擡头看向江知烨,发现他正盯着水中浮尸的眼睛,那些空洞的眼窝里,竟缓缓浮出冰蓝色的光斑,像极了方才在密道口看见的鬼火苔。

而更远处的暗河尽头,一座由人骨堆砌的祭坛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祭坛中央的青铜巨瓶敞着口,里面不断翻涌着黑血。

水滴声突然停止,整个地道陷入死寂。方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忽然意识到,从他们踏入密道开始,那些本该存在的尸兽嘶吼声,竟再也没有响起——这座死城的地下,或许藏着比地面更可怕的真相,而他们,正一步步走进一场诅咒的核心,走进一个被黑血与诅咒浸泡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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