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出几个头，身上的海腥气几乎将她笼罩：你可以试一下。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瓷器，都察院那个叫安德鲁的，他身边我安排了不少眼线。

另外呢，漠北渊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的意味，你也被追杀了不少年，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

你也不想回到以前吧？

漠北渊说出两点方妙最不能拒绝的话。

可以，方妙毫不犹豫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答应你。但我有要求。

漠北渊挑眉，说。

不准动我身边所有人。方妙擡起眼，直视着他的竖瞳，安德鲁，江知烨，柳漠澜，还有海婆婆和海猴子们，以及理尚府的人。

漠北渊突然笑了，有意思，你也会为他人着想，他转身走向窗边，海风吹起他的衣摆，你变了，四面佛。

爱总会改变一个人的。

那真可惜，漠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爱对我来说最廉价。

可悲。方妙轻轻吐出两个字，转身离开。

.......

老爷，柳寒影站在一边询问，江知烨信了盘丝蛊的事，可这真的有解……

漠北渊背对着她，指尖停留在星图上代表柳漠澜的珍珠旁，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背景音，柳漠澜被带回来后一直被老家伙盯着，我敢动手吗？

柳寒影垂眸，可您为何要编出蛊虫的谎言？江知烨迟早会发现……

我需要一个让他听话的理由。漠北渊漫不经心回应。

江知烨那小子，把漠澜看得比命还重。只要让他相信漠澜有危险，他就会像条狗一样任我驱使。

柳寒影的呼吸一滞：可万一江知烨找大夫检查……

黑市的大夫哪个不是我的人？漠北渊嘴角微勾，之前碧波池那次咳血，不过是我让寒铁在他茶里下了点银线草汁。

江知烨到死都会以为，漠澜体内有蛊。

柳寒影看着老爷眼中闪烁的算计，那您让他去都察院……

清道夫的海葵确实在都察院，漠北渊将玉佩重重拍在星图上，恰好压在南都的位置，但我要江知烨查的，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假线索。他的指尖划过星图上安德鲁的标记，南都那些官老爷们，早该清一清了——借江知烨的手，正好除掉几个碍眼的。

那方妙呢？柳寒影轻声问，您逼她为我们所用，又有什么目的？

漠北渊走到珊瑚长桌前，拿起方妙用过的茶杯，杯壁上还留着淡淡的茶香：四面佛是西狄最顶尖的杀人魔，安德鲁是都察院的刀。他指尖划过杯口，想起方妙刚才直视他时毫不畏惧的眼神，我要这把刀，插进南都的心脏——至于他们信不信蛊虫的事，不重要。

可江知烨若发现真相……

发现时，他早已被南都那群人逼到绝路。漠北渊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故意让清道夫的傀儡袭击商船？就是要让他们觉得，只有靠我才能活下去。

柳寒影犹豫，老爷，您这样做……

寒影啊，漠北渊走到柳寒影面前，在黑市生存，靠的不是真相，是恐惧。他的指尖滑到对方的下颌，轻轻擡起，江知烨怕我伤害漠澜，方妙怕失去安德鲁，而我——

他的目光扫过星图上密密麻麻的珍珠，每个标记都是他布下的眼线：我只需要坐在珊瑚椅上，看着他们为了虚假的恐惧，互相撕咬。

我知道了，老爷。柳寒影低下头，声音平静无波。

漠北渊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去盯着江知烨他们，他指了指星图上的商船标记，鬼哭滩的傀儡，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戏码。

柳寒影愣了一下：您不是要清道夫杀了他们吗？

杀了多可惜，漠北渊拿起桌上的空玉瓶，对着夜明珠看里面的阴影，我还等着江知烨为了救漠澜，把南都搅个天翻地覆呢。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至于漠澜……

他走到密室门口，推开沉重的珊瑚门：等江知烨在南都碰得头破血流，自然会明白，谁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密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青铜棺椁。漠北渊走进去，柳寒影紧随其后。棺椁上刻满了扭曲的蛇纹，是当年柳厌离的长眠之地——她的死亡证明，至今还摆在柳家祠堂的供桌上。

当年主母下葬时，我往棺材里塞了半枚龙鳞玉，漠北渊的指尖划过棺椁边缘，那里没有任何血迹，就是要让柳家以为，她到死都念着漠澜。

柳寒影看着棺椁上的蛇纹，突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说：被谎言包裹的死者，魂魄会化为海雾，永远困在欺骗之中。

老爷，您这样做……她想说什么，却被漠北渊打断。

去准备吧，漠北渊转身离开密室，三日后，南都将会有一场大戏——主角是江知烨，导演是我，而看者……

他的目光投向珊瑚窗外的深海，是整个南清。

柳寒影站在黑暗中，直到漠北渊的脚步声消失在珊瑚走廊尽头。她伸出手，轻轻触摸棺椁上的蛇纹，指尖传来一丝异样的冰凉——那不是石头的冷，而是谎言凝结成的霜。

主母，她低声说，您的儿子，正在被您恨的人，用谎言编织的牢笼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