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衍和悸言在一种诡异的、拆床垫衣后的沉默中,各自泄愤式地收拾着东西。顾闻衍把铁皮柜擦得锃亮(虽然很快又落灰),悸言则铺好了自己的床铺,动作利落得像在部队服役过。
就在顾闻衍看着自己铺上那件碍眼的外套,纠结着要不要把它掀了、但又觉得有点浪费(毕竟确实干净舒服)的时候,宿舍门“砰”地被撞开了!
“兄弟们!朕回来了!带着朕的江山!”陆黯煜和祁枫珩一人抱着一大摞墨绿色的军训服,气喘吁吁地挤了进来。陆黯煜娃娃脸上全是汗,但眼睛贼亮,一进来就雷达似的扫视顾闻衍和悸言,重点在两人紧挨着的床铺和顾闻衍屁股底下那件眼熟的校服外套上停留了好几秒,嘴角疯狂上扬。
“嚯!言哥,衍哥,你们这……效率挺高啊!”祁枫珩也看到了那两张被拆下来的上铺床板,以及顾闻衍坐着的悸言外套,阳光的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把军训服往两张空着的下铺一扔,“来来来,接旨!一人一套!麻袋款,绝对时尚!”
顾闻衍正憋屈着,没好气地抓过扔向自己的那套军训服,入手粗糙厚重,还带着一股仓库的霉味。“操!这布料能磨死皮!”他嫌弃地抖了抖。
“知足吧顾哥!总比光着强!”陆黯煜笑嘻嘻地凑过来,眼神还在顾闻衍屁股底下那件外套和悸言之间来回瞟。
悸言没说话,沉默地接过自己那份,随手放在铺好的床上。他走到墙角,拿起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包,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去洗漱。”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挺直,依旧带着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气,仿佛刚才拆床垫衣的不是他。
“言哥慢走!”陆黯煜狗腿地喊了一声,然后立刻扑到顾闻衍床边,压低声音,激动得不行,“顾哥!顾哥!快说说!言哥给你垫衣服了?!还拆床?!卧槽!这什么绝美霸总剧情!他是不是……”
“闭嘴!滚蛋!”顾闻衍正烦着,一把推开他凑近的八卦脸,恶声恶气,“老子要去洗澡!一身灰!烦死了!”他抓起自己的洗漱包和换洗衣物(一套宽松的家居服),也冲出了宿舍,只想离这堆糟心事远点。
基地的公共浴室在走廊尽头,大通间,隔间有简陋的布帘子。热水供应有限,顾闻衍去的时候人还不算太多。他找了个最里面的隔间,哗啦啦的水声冲掉了身上的灰尘和黏腻,也稍微冲淡了一点心里的憋屈和混乱。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洗完澡,浑身冒着热气,顾闻衍感觉清爽了不少。他擦干身体,换上带来的睡衣。
上身是一件极其宽松的纯白色圆领短袖T恤,棉质柔软,领口开得很大,洗得有些松垮。水珠顺着他线条漂亮的脖颈滑下,没入衣领深处。**宽松的领口斜斜地垮在一边,清晰地露出了他一边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光滑紧致的肩头皮肤。**少年人的骨架匀称,肩颈线条流畅利落,在氤氲的水汽和昏黄的灯光下,透着一种不自知的、干净的诱惑。
下身是一条深灰色的棉质运动短裤,长度在膝盖上方几寸,**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暴露在有些凉的空气中,腿型匀称,肌肉线条流畅,带着运动少年特有的力量感。**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脚踝纤细。
他一边用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金发,一边掀开布帘走出来。水汽蒸得他脸颊微红,异色瞳因为刚洗完澡而显得格外清亮,带着点慵懒的迷糊感。帽子和狼耳都没戴,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鬓边,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顾闻衍完全没在意自己的穿着,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宿舍瘫着。他甩了甩湿发,水珠四溅,抱着洗漱盆,趿拉着拖鞋,就朝207走去。
推开207宿舍的门。
一股混杂着灰尘、新军训服味道和……某种骤然紧绷的气氛扑面而来。
陆黯煜和祁枫珩已经换上了那身肥大的迷彩作训服,正互相吐槽着像麻袋。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然后——
“噗!”
陆黯煜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娃娃脸瞬间涨红,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门口的顾闻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祁枫珩也倒吸一口凉气,阳光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在顾闻衍那身清凉又“不经意”露出大片肌肤的装扮上扫过,然后下意识地、飞快地瞥向了宿舍里另一个方向!
顾闻衍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烦躁地皱眉:“操!看屁看!没见过帅哥洗澡啊?!”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身打扮在昏暗灯光和刚出浴状态下有多强的“视觉冲击力”。
他迈步走进来,想把洗漱盆放到自己床下。目光随意地扫过宿舍——
悸言已经回来了。
他正坐在自己靠门的那个下铺床边,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他刚洗完澡,黑发也湿漉漉的,随意地搭在额前,身上穿着他自己的黑色背心和同色系的长运动裤,露出紧实流畅的手臂肌肉线条。
听到顾闻衍进来的动静和那句“看屁看”,悸言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深邃冰冷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个穿着宽松白T、露着锁骨肩膀、短裤下双腿笔直修长、浑身散发着水汽和慵懒气息的金发少年。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锐利和审视,从顾闻衍湿漉漉的金发、泛红的脸颊,滑过他宽松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和光滑肩头,再落在那两条在昏暗灯光下白得晃眼的腿上……最后,定格在顾闻衍那双带着不耐烦和茫然的异色瞳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宿舍里只剩下陆黯煜压抑的咳嗽声和祁枫珩屏住的呼吸。
悸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无形的低气压,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实质的冰!他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他刚才似乎在喝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塑料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嘎吱”声。
他的视线,如同带着实质的温度和重量,沉沉地压在顾闻衍裸露的皮肤上,尤其是那片锁骨和肩头,仿佛要将那碍眼的布料烧穿!
顾闻衍被他这直勾勾的、带着强烈侵略性和审视意味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股莫名的燥热和羞耻感爬上脊背。他下意识地想把领口往上拉一拉,但手里抱着盆,动作显得有点笨拙和欲盖弥彰。
“操……看什么看!”顾闻衍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试图用音量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脸颊更红了点,“没见过人穿睡衣啊?!”
悸言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仰头喝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清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冰冷的液体似乎并没有浇灭他眼底翻涌的暗流。
他的目光,依旧沉沉地、一瞬不瞬地锁在顾闻衍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和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压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陆黯煜终于缓过气,猛地跳起来,动作快得像只兔子,冲到门口,“啪”地一声,把宿舍顶灯给关了!
“啊!突然好困!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军训呢!”他夸张地打着哈欠,声音在黑暗里格外响亮,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宿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顾闻衍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一愣,心里反而松了口气。黑暗隔绝了那道让他浑身发毛的视线。他借着月光,摸索着把洗漱盆塞到自己床下,然后摸索着爬上了自己的下铺(屁股底下还垫着悸言的外套),动作幅度有点大,铁架床发出“嘎吱”的抗议声。
他把自己裹进薄被里,背对着悸言的方向,只留下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轮廓。心里还在骂骂咧咧:操!神经病!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黑暗中。
悸言依旧保持着坐在床边的姿势。
他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已经被捏得严重变形。
他缓缓擡起手,指腹无意识地、重重地擦过自己的下唇,仿佛在擦拭什么不存在的痕迹。
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猛兽,依旧精准地锁定着对面床铺上那个蜷缩起来的、毫无防备的身影轮廓。那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小截白皙脚踝,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他仰头,将瓶中剩下的冰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底那团被刚才那“视觉冲击”点燃的、名为占有和掌控的暗火。
宿舍里只剩下陆黯煜和祁枫珩刻意放轻(但依旧清晰)的呼吸声,以及顾闻衍那边传来的一点细微的、带着烦躁的翻身动静。
悸言沉默地站起身,走到自己床边,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躺下。
黑暗中。
他低沉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了寂静:
“顾闻衍。”
“明天,”
“把扣子、”
“扣、好。”
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炸在顾闻衍耳边!
顾闻衍身体猛地一僵!
黑暗中,他异色瞳瞬间瞪大!
扣子?!
扣什么扣子?!
他妈的!那件破T恤就他妈一颗扣子!还在领口br/>
一股巨大的憋屈感和被管束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他猛地翻身坐起,对着黑暗里悸言的方向就想吼回去:“操!你管老子……”
话没说完——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搭扣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声音来自悸言的方向。
虽然很轻,但顾闻衍对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悸言那个从不离身的、装着各种奇怪工具(包括掐烟头)的战术腰包搭扣!
这个声音,在经历了器材室“铁柜事件”后,对顾闻衍来说,无异于猛兽磨牙、利刃出鞘的警告!
他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操!
这疯子!
他绝对干得出来!
顾闻衍憋屈地、极其僵硬地躺了回去,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在黑暗里无声地咬牙切齿:**扣!扣!老子明天就他妈拿订书机钉死!****神经病!**
黑暗的宿舍里。
一边是蒙头憋屈的顾闻衍。
一边是黑暗中无声释放冷气的悸言。
还有两个在各自床上激动(陆黯煜)和看戏(祁枫珩)的吃瓜群众。
军训第一晚。
就在这“扣子警告”和无声的硝烟中,艰难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