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彻底上头了。

那股熟悉的、暴躁的、一点就着的邪火，像是被冰冷的酒精浇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空洞的平静。

他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或憋屈的异色瞳，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冰，失去了所有情绪的光彩，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无机质般的空洞和疏离。

他微微仰着头，靠在墙壁上，金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领口依旧敞开着，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尊冰冷的白玉雕像。呼吸变得很轻，很慢，几乎听不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极致的高冷气场。

“顾……顾哥？”陆黯煜试探着小声喊了一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闻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那双空洞的异色瞳聚焦在陆黯煜脸上，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物体。他薄唇微启，声音冰冷、清晰、不带一丝波澜，像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别碰我。”**

陆黯煜：“……！！！”手瞬间僵在半空，娃娃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懵逼！这……这还是他那个暴躁易怒、一点就炸的顾哥吗？！这气场！这眼神！这声音！比言哥还冷！还吓人！

祁枫珩也看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就连一直沉默坐在对面床铺阴影里的悸言，此刻也缓缓擡起了头。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牢牢锁定了那个靠在墙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顾闻衍。

“顾闻衍？”悸言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试探。

顾闻衍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悸言的方向。空洞的目光在悸言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扫描识别。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头。**

**“嗯。”**

依旧是那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单音节。仿佛只是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再无其他。

陆黯煜和祁枫珩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卧槽！喝出个高仿言哥？！”的震惊。

宿舍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顾闻衍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就在这时。

顾闻衍似乎觉得靠在墙上不舒服。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态般的优雅（？），**从坐姿，变成了双膝并拢、跪坐在床铺上的姿势。**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极其规矩地放在膝盖上。那姿态，配上他那张毫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漂亮脸蛋，像极了某种古老仪式中，供奉在神龛里的、精致又冰冷的祭品。

陆黯煜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他妈是什么神展开？！

顾闻衍跪坐好，似乎满意了。他微微侧过头，那双空洞的异色瞳，再次精准地、一瞬不瞬地，锁定了对面床铺上的悸言。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一个需要“注视”的对象。

被这样一双毫无情绪、却又专注得可怕的冰蓝色/熔岩红色的异色瞳盯着，饶是悸言，也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周身那股惯常的冰冷低气压，似乎都被对方这极致的高冷和空洞给压制了一瞬。

两人隔着狭窄的过道，在昏暗的宿舍里，无声地对视着。

一个冰冷深沉，眼神复杂。

一个高冷空洞，毫无波澜。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陆黯煜激动得快要窒息了！他颤抖着手，在黑暗中盲打手机（屏幕早碎了，靠感觉）：

【陆黯煜（嗑到灵魂出窍版）：！！！核爆升级！！！顾哥醉酒变身！！！！高冷冰山美人（划掉）美男！！！！跪坐！！！！盯妻（？）狂魔！！！！言哥被盯得动不了了！！！这什么神级反差萌！！！这什么绝美对视！！！[激动到原地升天螺旋爆炸.gif]】

【陆黯煜：救命！我感觉我见证了历史性时刻！言哥！快上啊！顾哥现在超乖（？）的！！！[鼻血成河.jpg]】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高冷与冰冷无声交锋的时刻。

悸言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迈开长腿，两步就跨过了狭窄的过道，走到了顾闻衍的床铺前。

顾闻衍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态，空洞的异色瞳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始终锁定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追踪一个移动的目标。

悸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暗流——有审视，有困惑，有一丝被冒犯领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眼前这极致反差和冰冷专注所吸引的、近乎贪婪的探究。

他缓缓伸出手。

不是去碰顾闻衍的脸。

而是伸向顾闻衍那敞开的、露出大片肌肤的领口。

陆黯煜和祁枫珩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像铜铃！言哥要干嘛？！终于忍不住了吗？！

只见悸言修长的手指，极其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顾闻衍T恤领口那唯一一颗松垮垮的塑料纽扣！**

然后，在顾闻衍空洞的注视下，在陆黯煜和祁枫珩震惊的目光中，他动作利落、甚至带着点粗暴地——

**“啪嗒。”**

**把顾闻衍睡衣领口那颗唯一的扣子，从最

原本就开得很大的领口，被这颗扣子强行收紧！虽然依旧露出一点锁骨，但总算不像刚才那样“坦荡”了。

做完这一切，悸言似乎才稍微满意了一点。他收回手，深邃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顾闻衍那张依旧毫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脸上。

“躺下。”

“睡觉。”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顾闻衍空洞的异色瞳看着他，似乎在处理这条指令。几秒钟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机械感，顺从地、一点点地挪动身体，从跪坐的姿态，慢慢躺了下去。身体蜷缩起来，面朝着墙壁，只留下一个散发着高冷和酒气的背影。那姿势，像只被强行塞回窝里的、不情不愿却又无力反抗的猫。

悸言看着他躺好，这才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旁边两个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

“酒。”

“处理掉。”

“味道。”

“散了。”

言简意赅，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陆黯煜和祁枫珩一个激灵，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和空瓶子塞进背包最底层，又赶紧开窗通风。

悸言不再看他们，走回自己床边，动作利落地躺下。黑暗中，他深邃的目光，依旧沉沉地锁着对面床铺上那个蜷缩起来的、散发着酒气和高冷气息的背影。

宿舍里重新陷入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混合着浓烈的酒气、未散的高冷、和一种更加深沉难测的暗流。

陆黯煜激动地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无声地捶床：扣子！言哥亲手扣的扣子！强制高冷冰山睡觉！这糖太硬核了！他快嗑昏古七了！

而顾闻衍，在酒精和高冷的双重麻痹下，意识早已沉入了混沌的黑暗。只有右手食指上，那个被创可贴包裹的戒指，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冰冷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