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也在旁边附和,说着:“等栀子花开了,要把花盆每一个屋里都摆半天,上午熏这里,下午熏那里。”
“胡闹!”奶奶嗔了一声,狠狠瞪了爷爷一眼,“茅房你也熏!鸡窝你也熏?没得晦气!”
“鸡窝也熏!”爷爷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就许下了豪言壮志,“我来搬,我天天都搬!”
阿宏被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方栖也时不时插两嘴,跟他们一起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有徐楚宁站在一旁,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地看着。
夜幕降临,山洪褪去。
奶奶非要下楼,从鸡窝里拿了好多土鸡蛋,装着给两位老师带回去吃。
今天要不是他俩来了,帮家里搬东西,修电器,还给两位老人做饭,爷爷奶奶跟他们也亲。
“方老师,徐老师,你们就拿着吧。”阿宏也极力劝,而后还伸手抓着自家晒的红薯干,一股脑往他们怀里塞,“我们家啥也没有,你们别嫌弃就行!”
两个人推辞不过,还是接下了。
徐楚宁特地关注了一下阿宏的轮椅,大概也是这几天才用得多,轮子也有点坏了,有时候会卡卡的,所以容易摔。
他想给阿宏买个新轮椅。阿宏爱动弹,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常规的轮椅不方便上半身活动,他记得有那种运动轮椅,是擡高坐垫,放低扶手的,可以坐着打篮球。
这样的话,如果他家把院子填平,阿宏也能在院子里活动了。
徐楚宁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晚上他们没有留在阿宏家,而是摸黑下了山,免得住多一天,爷爷奶奶就要多操心一天。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的,彼此搀扶着,好歹是安全到了学校宿舍。
满身泥巴的衣服都没换,就赶着跟校长汇报情况,几个学生家里的困难和现状都讲了一下,还有隐患问题,都需要政府现在立刻关注,派社区工作者去走访帮助。
徐楚宁皱着眉,认真说了很久,直到校长提醒他手肘上有伤,他才反应过来,手臂确实火辣辣的,可能是刚刚脚底打滑的时候撑着树干,太用力了磨破的。
工作也汇报得差不多了,徐楚宁就提着阿宏奶奶给的土鸡蛋和红薯干,吸了吸鼻子,上了楼。
方栖本来已经回房间了,还是赶下来,塞给他一管药,“抹这个吧,好得比较快,不留疤。”
徐楚宁擡手接下来,“谢谢。”
两手都是东西,进了房间,还没手开灯,徐楚宁转身关门的瞬间,想起自己忘了些什么。
……喵喵!
徐楚宁连忙放下农货,去看狗崽,他给狗崽留了水和食物不假,但那么小的狗,放家里这么久……
一打开狗包,里面却空空如也。
伸手一抓,在里面翻找,找了个遍,却一点狗崽影子都没看到。
徐楚宁脑子嗡嗡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抓着头发在屋子里转。
突然,他停了下来,步伐骤然凝固。
而后,慢慢放下手臂,有些徒然无力,烦躁地啧了一声,徐楚宁忍着眼泪,倔强地咬牙,保持缄默。
是那人先沉不住气了。
“你的狗好软。”
房间角落响起这道声音,冷淡,低沉,一如既往,没有感情。
令人讨厌。
“软到我一只手就能捏死。”
角落的椅子上,慢慢站起一个人影,瘦长漆黑,浑身上下没有别的颜色,跟要去参加葬礼一样。
男人手臂微微端着,臂间是呼呼大睡的奶狗,修长手指挠了挠小狗的脑袋,惹得它嘤咛一声,呜呜两下又继续睡过去。
“它吃过饭了。”徐楚宁不理他,他也没介意,自顾自地主动说,“按照你平时喂的比例配的辅食,它吃得很习惯。”
徐楚宁一言不发,挽起袖子,去阳台冲了冲伤口,打算回来上药。
“别用水冲,这会儿自来水也脏。”郁风峣皱着眉提醒。
徐楚宁当他不存在,只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狗崽,又移开视线,用喝剩下的饮用水洗了洗伤口,回来抹药。
郁风峣心烦意乱,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宁宁,理我!”
徐楚宁想都不想甩开他的手,又慌张地看着他另一只手臂里的狗,而后拗着别开脸,咬着牙,不说话。
郁风峣气到了,长腿一迈,走到阳台边,“你再装哑巴,我就——”
徐楚宁被吓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狗,生怕他发疯起来要把狗崽从楼上扔下去。
郁风峣望着他情绪变化,有些满意地勾唇,拿捏住宝贝心绪的感觉还是很好,但……
他话锋一转,有些埋怨地低声说,“我就从这跳下去。”
说完,还特地把狗放下,放在一旁的旧衣服窝里,自己倒是往后退了半步,腰抵在阳台的护栏上,一晃就能翻下去。
徐楚宁下意识:“喂,你——”
“心疼我?”
“……”
“行啊,那我不跳了。”
“……”
男人面色淡然地撤回自杀行为,复而抱起狗崽,回了屋,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笑了一下。
徐楚宁嘴角一抽,心脏过山车,只觉得一口气都险些没提上来,头脑一阵一阵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