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春野渺现在根本不提那些发生在组织里的旧事,也无法改变它们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实。
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他越是心虚后悔。
“教官……我错了。”
“哈?”
春野渺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当时在组织……”降谷零每说一个字,心脏就抽痛一次,一句话说的无比艰难,“很抱歉利用你。”
“啊……这件事啊,”她心说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而已,“当时我们又不认识,公安对待组织成员,利用他们没错啊。”
“不是这样的!”听她的语气,降谷零慌得六神无主,找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春野渺双臂,“不是这样的……教官,你应该生我的气才对……”
春野渺快要搞不清自己学生的思路,想要抓抓头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胳膊被对方抓的死紧。
人类的情感一如既往的让她感到伤脑筋,三十多年也没让她弄明白这些。
她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惦记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仔细想了想,她还是选择把疑问说出来。
“……教官?”
降谷零也没能搞明白她的意思。
春野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得不思考他能理解的话先进行解释:
“我是说……你不用为这种事情困扰,”她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因为你才有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你只需要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你身边。”
“你只需要放心大胆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你的身后一切有我。”
降谷零从她棕红色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倒影。他没想到春野渺会这样说,小麦色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薄粉色。
“教、教官,我……”他知道春野渺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温暖和幸福。
不同于家人般的诸伏景光,也不是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和伊达航这三位同期给他带来的信任感,望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一种背后有所依靠的轻松忽然贯通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这个人总能跨过千山万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身边。
不过这些并不能把他所做的事情一带而过,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他不能仗着春野渺对他的偏爱就肆无忌惮地利用她。
“当时……一定很疼吧?”
春野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疼吗?或许吧。”
八年前的爆炸过去的太久,比这些还要痛的伤口早就把它覆盖过去,更何况她现在使用的躯体都不是一开始“春野渺”的那一副——当然,这件事降谷零就不必知道了。
春野渺耸耸肩,“记不清了。”
与其去记住这些伤口有多痛,还不如想想怎么治疗它们比较实用。
降谷零终于意识到春野渺对于她自己有多么的不上心,只好先跳过这些话题。
“所以教官,你现在——”
他下意识就想问春野渺的工作,突然止住嘴,记起“春野渺”八年前就被定性为失踪,默认为死亡,早就不算是一名警察了。
“我现在隶属于警视厅公安部,和景光算是同事了。”
春野渺笑笑,“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
“那教官的任务是什么?”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可做。
“目前来说比较轻松,主要是根据上级资料调查可疑人物和窝点,出去跑跑就行,倒是和你这个情报人员很像。”
春野渺对降谷零毫不设防,随口就答。然而降谷零听完却是心底一凉。
既然春野渺能和上级取得联络,说明警视厅公安部对她的处境也有所了解,明知道春野渺是从组织里逃出来的情况下,不仅不安排她清洗身份甚至让她做需要奔波、现身的工作,分明是在把她往死里逼。
偏偏正主毫无所觉,连他震惊到忘记遮掩的视线都没察觉到,正细心地把手套上的皱褶抚平。
“不过组织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春野渺从休息室的床上站起来,显然打算结束这次对话,“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不要再向你的上级汇报了。”
她不相信降谷零这么巧会出现在一个她和灰原哀都在的地方。
降谷零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过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春野渺现在既不相信组织,也不全然相信日本公安。如果内部没有问题,那么诸伏景光怎么可能因为资料泄露这种最低级的原因暴露?
当然,这些没必要和降谷零一一解释清楚,卧底做的太久本就容易迷茫,还是有一个信念支撑比较好。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出了这个门,我就是你的老板,咱俩之间再没有别的干系。你来波洛的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明知道降谷零早就是一个成熟可靠的公安,春野渺每次总是忍不住叮嘱他碎碎念一通的冲动。
不管身后的公安先生此刻是什么表情,她克制住转身的欲望,坚定地推开门,离开这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