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之王·十八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成为‘王’，要肩负起一个王国,一亿人的责任。”

天之群岛海岛的王廷,城楼上的某个有着落地窗户的房间里，有俩个人正在谈话。

说话的是一位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岁孩童大小的神明。

祂正在回忆过往，语调温柔。

“曾经，我仅仅只是因为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不知道离开会不会后悔,才留了下来，看着香取梦见叽叽喳喳,看着她尽心尽力，满心欢喜，然后再期待的看过来。”

“当你被人期待的时候,你就会不知不觉的，会去想,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然后,你知道的，当你一旦开始做了一点什么，你就停不下来了。”

“我杀死了让香取受到伤害的人,但我保留了罪魁祸首；我以为这就能证明我没有把自己当成她口中天之群岛的王,但是我错了。因为我带走了永山言一郎和乌鸦。”

“我以为我明白的告诉她我可以离开,对她和天之群岛不管不顾，这就证明了我还保持着清醒,还是个旁观者，但是我还是错了。因为我根本没有离开,反而说服了自己留下来。”

“我当时想，不是天之群岛和香取梦见需要我，而是我有目的需要香取梦见和天之群岛来达成。”

“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成功的说服了自己，然后我就留了下来，一直留到了现在，然后我甚至开始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了。”

“起初是她带着我走，后来是我带着她走，不再是我看着她辛辛苦苦白费功夫所以施舍的做点什么，而是她在为了我而付出，为了我而献出生命。”

“我完全明白自己掉进了陷阱，一个甜蜜的，由过去的我自己编织而成的陷阱。”

“但是尽管明白了这些，尽管我找回了记忆，我知道了我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明，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停留，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应该将天之群岛的任务交给你，”【千】越来越激动的情绪戛然而止，祂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但是，我还是舍不得。”

“我也不知道我在舍不得什么。香取梦见已经死去了，没有人再期待我去做些什么了，也没有人再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了，她已经死掉了，所以我就算丢下这里的事情走掉她也不会知道，也没有关系。”

“而且我也没有丢掉，我可以把它交给你，反正从一开始天之群岛的王就该是你才对。我的出现只是源于一个错误。”

“现在，错误修正完成，我也应该收工才对。”

“天之群岛的制度一开始就是为了现在而建立的，每一个氏族实际上都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天之群岛原本就是一个联邦，是一个共和国，王的存在与否，王的位置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天之群岛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够重新汇聚所有人的核心，一个旗帜，但无论那个旗帜是赤之王、灰之王，还是白银与无色之王，亦或者是黄金与无色之王。天之群岛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块足以容纳一亿人的岛屿，哦，现在应该是一亿快两亿人。它还需要一块世界本源核心。”

“现在，一亿六千万人已经汇合，你也拿到了世界本源核心，剩下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你去做都没有区分，但是，我还是不想走。”

“我甚至在想，一个拥有永恒的王的国度的优越性。”

【千】自嘲，但是却笑不起来。

伊达幸泽没让祂唱独角戏，而是苦笑：“我不是也一样吗？”

“我没有你那么长的时间，但是在我人生中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我在想，为什么我要不断的轮回，将自己的世世代代全部困在一件事上，为什么我不能去做伊达家的继承人伊达幸泽，而要做天之群岛的王，去做‘月见里鹤见的转世’，去做‘望月幸的转世’。”

“我也想做我自己。”

“但我不是我自己，我是无数个没有名字的‘望月幸’。”

“但是啊，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想要被人束缚，不想要被人控制，也不想要任人摆布。”

“我不想仅仅做个傀儡，不想被当作旗帜，我想，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想，既然我是天之群岛的王，既然那些转世都是我，那么我应该是能做点什么的吧？”

“你知道我在得知自己的念能力是【轮回】的时候有多高兴吗？”

“那证明了那些‘望月幸’的确是我，我没有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替身。”

“但是我错了，并不是我是我，我就不是替身。”

“玲子看着的人，玲子等待着的与她拍照的那个人，‘他’就不是我。”

伊达幸泽并没有解释玲子是谁，【千】也没有问，就像伊达幸泽并没有去问【千】口中的香取梦见是谁一样，他们都知道对方现在需要的不是回应，而是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