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瓷碗近似月圆,远看碗口圆润光泽,近看却是凹了一槽,内里空心,连人也空。
碎碗瓷面散一地,裂口割手,不注意便会划伤。
曹雁禾虽气不过,但还是又进来一遍,提着扫把将碎片瓷器倒入垃圾袋,又面也不扫的离开。
“你奶怎么样?饭还吃不?”
常萍见他出门,探着身子往房门里望了一眼,走到曹雁禾眼跟前问他。
“不知道,甭管她吃不吃,饿一顿死不了。”
曹雁禾语气很冲,生着闷气。
也就常萍心软,就跟豆腐做的一样,一捏就软塌。
“再怎么说她也是屈山的妈,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呢?万一你爹泉下有知,又得说我不慈不孝。”
常萍嫁与曹家十几二十年,吵也吵了半辈子,夫权伦理是把钢锁,把人锁在镣铐里,男人死了好几年,夫纲依旧刻在心底。
说着迈脚就要去厨房,走过曹雁禾身前时反被他叩住手腕。
“算了,我去,你就别去了。”
常萍转头看他,“我去就行,你就别麻烦了,快去吃饭。”
吃什么饭?人都气饱了。
“去一趟就出来,不耽误时间。”
常萍怕他又和樊芬吵,脸上担忧显而易见,“就送饭?可别又和她吵了。”
“就送饭,不吵。”
曹雁禾说一不二的人,说不吵就吵,半句话也不唠,放下就走,甭管她吃不吃,孝是敬到了这儿,她接不接受得看她。
樊芬这会儿又病弱坐床上,眼瞧着曹雁禾进来又出去,她眼神也没多给对方一眼,直盯着灰白瓷粉墙。
谁也甭理谁,省去一顿吵。
肖玉词坐于饭桌前,碗筷摆齐,端菜添饭一把好能手,碗递到了曹雁禾这里,十分默契伸手去接,眼也不擡。
惊讶于默契满分之前,常萍更是惊于曹雁禾动筷前将清淡食物一一挪置在肖玉词面前,像是熟络于心身体做出反应。
常萍只觉是兄弟间应生出来的默契罢了,没放心上。
下午落日刚入山,天将黑与未黑之间,风从山谷一吹,正是凉快的时候。
房屋院外生了一圈杂草,青绿与墙齐高,家里不常住,仅剩一病弱嘴贱的老人,草长了十仗高,也没人去除,险些堵了路过,来时还得拨草分路,才进得了大门。
常萍割了一些,没割完,今儿曹雁禾又接上。
手拿镰刀握住草根茎处,一刀铲除。
肖玉词跟在身后,又是拨草又是观望,微弱光影倒着影子,拉长在墙面上。
曹雁禾叮嘱他,“离我远点,一会我刀割到你。”
肖玉词象征性往后退了一小步。
“再往后些。”
肖玉词又退一步。
“要不你去边上等我吧?我怕没控制好力道,割你身上去。
肖玉词不去,“没事,你割你的草,当我不存在。”
曹雁禾上下一看,脸板得认真严肃,“臣妾做不到。”
肖玉词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哪学的?甄嬛传看多了吧你。”
“跟我妈看的,一天几遍,次次重复,特洗脑。”
常萍假期常做事情,就是看剧,重复几遍看,她没记着剧情,曹雁禾倒是台词耳濡目染,记得深刻。
曹雁禾往前一步,肖玉词又走一步,终于忍不住问,“..你妈…和你奶关系一直这样?”
“打从我来她们就一直这样。”
不经起眼一句话,肖玉词心里咯噔一下。
曹雁禾背对着他,继续割着院外的杂草,“我妈路边捡的我,我来那会儿得有七岁了吧,就记得樊芬拿着扫帚赶我走,说我是我妈外面生的野种。”割完一把放在一侧又说“不过我妈也挺倔,硬是扛下闲言碎语也没让我走,后来搬去了扬昌,这些事也就过了,没人再提。”
肖玉词不懂安慰,觉得他也不缺谁安慰,谈起往事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事,反倒像说故事。
“你和常阿姨感情真好,你要不说,我真没觉得你们不是亲生的。”
肖玉词觉得这也算安慰话,常萍对曹雁禾的感情确实没话说,比亲儿子还亲。
曹雁禾一笑,“我也没当自己是捡的。”
“阿姨也没当你是捡的。”肖玉词补了一句。
他与常萍,都是极其认真去把对方当作家人,只是那道坎子,越了许久。
夜里果然闷热,开窗都气流不通,捂着闷热,肖玉词踢了被子,侧往一边倒,两人中间隔了道东非大裂谷,将两人分得远远的。
肖玉词轻轻扭头看他一眼,见人闭着眼,平稳呼吸,他借着月光牢牢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