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赶早锣鼓震天响,十里八村赶趟聚成一团,乌泱泱一片,闲碎声音极大,隔着屋子,都能听见细琐的声音。
肖玉词翻转身子,拉拢被子捂耳,捂了好一会,又觉气顺不出,露出鼻子在被子外头,哼哼唔了一声,“好吵。”
迷着半只眼,缓缓睁开,正看见曹雁禾宽阔的背,两手擡高正穿衣,听见背后哼声,快速往头上套下,拉直整理。
“有人结婚,今天村里办酒席。”曹雁禾往前走一步,故意掀他被子,“起了不?我要出门了。”
肖玉词一下清醒,起床坐直,“出门?去哪儿?”
“去帮忙,村里办酒一般都要去帮忙。”
肖玉词起床穿衣,套进脖子里,“我也想去,等我洗个脸,马上。”说完出门忘楼下门口水管处跑,扑腾跑掉一只拖鞋,退回来又穿上。
“我不急,你慢点。”曹雁禾没忍住一笑。
农村办酒都是流水席,包的一条龙,服务一应俱全,买菜到做菜,全都包揽。
地点离家不远,穿过竹林脚下就是,一群村里妇人围坐一团,择菜促家常,狭窄一条道,齐齐拥挤人满为患,曹雁禾领着肖玉词一出现,白皙透亮一小伙,与整日摸鱼打浑的村里男人不一样,材瘦文静,带个眼镜,一瞧就知道是个文化人。
也不知道曹雁禾从哪儿认识的,与他不像一伙人。
拥挤泥道上,石砖砌灶火,大热天烧煤,又闷又烫,加上人员一密集,空气不流通躁得实在闷汗,肖玉词蜕去外套,里头穿了件纯白T恤,整个人皮肤黝黑的男人堆里,简直吸睛出众。
路过人来一个问一句,从曹雁禾口中搭点话,验证心中好奇。
“哟,雁禾,这你朋友?长得可真白。”
曹雁禾每次笑脸相迎,点点头,“对,我朋友。”
“哪儿的?没见过你带回家来玩啊?”
“不是本地人,很少来。”
他向来不爱闲聊,平时都是闷声干事,不过平常也没人来问他,村子就这么大点,谁家鸡零狗碎的事情逃不过大家眼睛,今天一出事,明儿传遍全村,他家的事就明面上摆出来的,没啥好奇。
今儿带上肖玉词,反而成为被被询问的对象。
一问一答,同样问题得回答好几遍,他没耐心,领着肖玉词上了屋里二楼婚房。
婚房布置简单,铺上红色被套,里头装了红枣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等到新娘进了屋,还不能直接坐床,得抱个孩子滚床,多子多福。
床头红色气球摆心型做背景,中间挂了一张婚纱相,新娘新郎看着年幼,年纪应该不大,肖玉词猜有二十四,曹雁禾摇摇头说:“再猜。”
“小了还是大了?”
“大了。”
肖玉词手指比了个数,“二十二?”
“接近了,二十一。”
肖玉词顿时一惊,张着嘴巴啊了一声,“这么小?我还以为和我差不多大。”
“在村里不算小,是该结婚的年纪。”
肖玉词又再看一眼照片,没再说话。
门口突然一阵吵闹,几个孩子从门口涌入,进入婚房,正就瞧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床尾,早上新郎领着接亲队伍去接亲,没了今天的主角在场,婚房自然不受宠溺。
为首一小孩,约莫十岁左右,领着三四个七八岁的小孩,在群里称老大,昂首挺胸准备去婚房偷气球,却没想到遇见曹雁禾,一进门就焉了气,毕恭毕敬叫了声,“叔。”
曹雁禾也没直接应声,看了他好一会,才悠悠开口“小与,你带着你这帮小弟又准备干啥呢?”
小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啥也不干呀叔。”
“是不是又领着人来偷气球了?”
是个惯偷!回回谁家结婚,他都悄摸带走几个气球,带得不多,以为是少打了几个气球,其实是被这小子偷拿了,曹雁禾逮到过一次,四目相对间尴尬至极,小与二话不说攥着一串气球撒腿就跑,曹雁禾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转头追上领起他脖子处的衣角。
“跑啥?”朝他手上看了一眼,明了道,“偷拿人家气球了?”
小玉扭了扭身子,这个姿势锁喉,衣领勒着脖子,虽然不疼,但怪痒的,“叔,我错了。”
“跟我认错没用,又不是我结婚,给人家把气球还回去。”
小与扭头斜眼看他,“不行,我现在放回去不就都知道是我拿的嘛,我就偷拿了几个,他们不会发现的。”小与试图讲价还价。
“小与,东西不在贵重,偷和拿是两种概念,你要是去正大光明拿了,没人说你,但是偷偷摸摸去拿,这行为不对。”
“那我还回去总行了吧?”
曹雁禾撒开手,拍了拍的背,“给人放回去,等办完酒席,没人用了,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曹雁禾以为说了他一次不会再犯,这回又领着一帮小弟,他往后都瞅了一眼,双手环抱胸口,盯着小与的眼睛,“上回说的没记住?”
后面一众小孩胆小,对曹雁禾惧怕无比,听见他问,灰溜溜悄悄窜出了门,留下小与和曹雁禾四目相对。
“记得,我们不偷,就来看看。”小与摇摇头。
“看啥?”
“看婚房啊!”眼睛一转终于瞟到一侧的肖玉词,“叔,这是你朋友吗?”
肖玉词当即一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小与嘿嘿一笑,摸了摸后颈,“你这朋友可真好看,比我村的佳丽姐还白。”
佳丽是村里公认的漂亮女生,又白又好看,就是个子不高,读过大专,学的护理,在卉南三医当职,每次回村总能引起一帮大老爷们的注意,可是她眼高看不上,年前带了一个男朋友回来,在卉南开了个广告店,家里人一起看了日子,明年结婚。
这人曹雁禾有印象,他刚开店那会儿,几次三番路过店外,总能碰巧遇见他,与他搭上几句话,曹雁禾偏是个冷淡性子,不爱与她长聊,几次无果后,再没出现。
“小与,得叫人啊!”曹雁禾提醒。
小与立即反应,“哥哥。”
曹雁禾一听,伸手一把钳住他的后脖子,“叫我叔,叫他哥?”
小与嗷嗷直叫,两肩耸起,不是疼,是痒,“挨着辈分,我不就叫你叔吗?”小与眼睛一转又说,“而且他看起来比较年轻,就得叫哥。”
肖玉词听得乐,一把拍开曹雁禾的手,将小与揽入自己怀中,“叫哥没错,就叫哥。”
小与鼻子翘得老高,一山还比一山高,一物且降一物,曹雁禾难得有人能管得着,他妈也不行,偏就肖玉词一语降住,也挺怪,就是莫名其妙能压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