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此时全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软绵绵地被许翊拥着,唇间骤然的痛感让他意识回溯了几分,他恍然醒神,血与汗一同濡进紧抿着颤抖的唇缝间:
“许翊——”
“峤儿,你体内的蛊,他会杀了你,别过去!”耳畔是许翊虚弱又急迫万分的声音。
温峤的心忍不住抽痛,伸手抱住撑靠在树干上的他。
一旁,清脆的拍掌声响起。
两人这才发现,阮铮正兴致盎然地作壁上观,见他们转头,戏谑地笑了起来:
“当真好看!真是情深款款感人至深啊,你们继续!”
说罢,他居然抱起臂膀,好整以暇地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阮铮其实极好奇,他依据闽越上古传说与《古蛊经》将这对雌雄噬心幽蛊饲育成后,一直未能亲身实验这蛊虫的威力。
上回来赴阮离的邀约,本想在凌潭山要了她,将蛊种下,从此便与她生死不相离。
谁知,雌蛊却阴差阳错为了避火钻入了一个比阮离还要美貌的男人体内。
如今阮铮突然起了兴致,他倒是很想看看,自己精心饲养多年,那世间独一无二的雌雄双蛊是不是会如传说中那样——
中蛊者会对自己言听计从,从此矢志不渝,永不离心。
刚刚这场景,他属实有些意外。
雄蛊连声呼唤也唤不回雌蛊,中蛊之人居然在自己面前与另一个人堂而皇之地缠绵,却没有立时呕血不止。
也许刚刚自己不该大发善心,喂自己的血给他。
实在是相当有趣!这发现要尽快记录下来才好。
不远处,背靠着榕树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温峤神智彻底恢复了清明,他定睛去瞧许翊,满身血污的男人有些赧然地看着自己,眼皮沉重地几乎下一秒就要彻底阖上,手却依然紧紧与自己交握着。
温峤俯身凑近轻声安慰道:
“许翊,再坚持一下,我的马就在林外,我将这人支开,定把你完好无损地送走,不要睡着。”
许翊勉强笑了笑,
“峤儿,救你自己!第一次见你,你一身是血奄奄一息,最后一次见你,轮到我一身是血命不久矣。”
“第一次见我?”
自己第一次见许翊......是在鸣象山山麓,怎会一身是血奄奄一息?
许翊这话没头没脑令温峤大惑不解,然而如今他命悬一线,自己不想让他耗费额外的精力去解释这细枝末节。
温峤用指尖封住他的唇:
“不吉利的话不要再说,什么最后一次!”
他靠近许翊耳畔,语气有些气急:
“还有以后,我们还要见很多次!
你答应过的,你会帮我,你还要带我回去!”
许翊极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会帮你,定然将你带回去。”
“说什么胡话,当然会活下来!”温峤与他十指交扣,说到后半句,喉头滚动出的声音艰涩,他不由哽咽。
见许翊累得闭上眼睛,他垂首在许翊颈侧,思索片刻,轻声开口对他说:
“生辰那天我说的话,你记得吗?”
许翊侧过脸,虚弱到只能轻轻动一动指尖。
“那些并非酒后戏言。”
温峤发现许翊所枕之处遍是尖石,于是将手伸到许翊后脑下轻轻为他垫起。
“小时候我有过一个非常中意的玩偶,是一个掌心那么大、布做的长耳兔,我每天都会抱着它一起睡觉。”
说到一半,温峤瞥见许翊唇角极微弱地勾了勾,佯嗔:“不许笑话我。”
“爸爸说玩这些东西的男生没出息,于是趁我不在家把它扔掉了。我偷偷哭了好久。后来,无论妈妈为我找来多少与那个一模一样的玩偶,我都再也不愿看一眼。
许翊,你知道吗,我从小便是这样,只会喜欢我中意过的第一个,从此心中便只有那一个,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温峤掌心握着的手又蜷了蜷,他低头去看,心惊胆战间意识到许翊已是失血过多,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温峤从靴中拔出匕首,毅然决然站起身,他将匕首抵在自己颈间,扬声道:
“养虫子的!!!”
阮铮正在一旁津津有味看得认真,瞧见温峤举刀刺向自己脖颈,愕然的神情定在脸上:
“你想干什么?”
“养虫子的!放了他!我唤我的马来将他带走,你不得阻拦!”
温峤凛然道。
“首先,我叫阮铮,不是什么养虫子的!
第二,你是疯了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被一个本就在我掌控之中的人拿捏。要知道,我碾死你轻而易举!”
阮铮心惊胆战地看见温峤又将匕首刺得深了几分,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怒目而视。
“疯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峤轻笑:“果然,我猜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