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别怕，我不会让你留下来陪我。”

许翊安静了片刻，将头埋进他颈窝，轻声说：

“我会为你留下来。”

心跳漏了一拍，强迫自己长舒了一口气后，温峤严肃地开口：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只是，只是......”

他只是一时情动，温峤撑住许翊的肩，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被猛地抱紧。

“我完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无法带你走，我会为你留下来。”

*

“还记得生辰那天你跟我说过的事吗？你小时候的事。”

温峤平静地发问。

生辰那天，许翊曾跟他说过自己从未与人分享过的、小时候的事。

许翊点头。

“当时我们一起看了电影，你说我特别像电影里的Elio，也特别像你的弟弟......”，温峤继续说——

许翊曾有过一个非常美满的家。

父母常年在海外经商，他和弟弟从小便由爷爷奶奶照顾，一起生活在温馨的家中。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却在他15岁那年的一天戛然而止。

许翊正在学校参加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集训，将随身携带的手机静了音，等晚上九点集训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有3个弟弟六点多打来的未接电话，想来是喊自己回家吃饭。

打回去发现，无人接听。

拿上书包冲回家，到楼下才发现，单元楼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想要冲进去，却被邻居和消防员拦了下来。

后来，许翊才知道，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得失去了意识，那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拨出火警电话，等到晚上八点邻居发现火势蔓延时，已为时太晚。

最后，只留下那个每每想到倘若及时接到了弟弟的电话、按时回家吃饭，就能救下他们的少年许翊，一个人孤苦无助、追悔莫及地剩在世间。

*

“也许，你想救我是因为我像你的弟弟，那时你没有来得及救他，所以，这次你不愿轻易放弃我。”

“不，我明白我自己怎么想！”许翊摇摇头。

温峤温和地笑道，“你还说过你很直。”

“人都会变，也许我根本不清楚我自己。”许翊视线不改。

“自相矛盾！”温峤与他说不通。

“看过泰坦尼克号吗？我看了十多遍。”

温峤自嘲地勾了勾唇：

“外界压力，加上特殊的环境，才有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倾世绝恋，否则杰克和罗丝只会是大千世界天差地别、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有人把这个称之为泰坦尼克效应。

我与你也是泰坦尼克效应。

像是两艘流落在大洋中的小船，彷徨间撞到了一起，一齐搁浅在了南邺这座孤岛上，彼此惺惺相惜。

你想救我，就像你想救出困在火海里的弟弟，不愿再袖手旁观看着我无助地被关在黑暗中生不如死。”

他注视着许翊的眼睛，正色说道：

“你对我，只是怜悯、只是寂寞、只是同病相怜、只是荷尔蒙作祟，别再犯傻了！”

*

“泰坦尼克效应吗？

怜悯、寂寞、

同病相怜？

荷尔蒙作祟？”

“你一直都这么理性？还是只对我理性？”

许翊突然笑了一声，眸色里有许多辨不明的情绪。

他手滑下扣住温峤的手腕，像是有些气急，将他按坐在自己身上硌得他生疼，不管不顾地忿忿然留下齿印，被温峤的痛哼激得手劲又大了几分，

“那你呢？”

许翊见温峤眼底拢起水雾，偏过头不说话，掐住下巴强迫他转头看着自己：

“你对我是什么？是什么心理学效应，让你对我说那些话？告诉我在这个世间，我们须得生死相依。

说你见我第一面，心中便再不会有旁人，还说你......”

许翊住嘴。

他有些恍惚地失落，温峤为了救他流落到闽越，许翊总是忧心忡忡，担忧温峤的安危，还忧心他会否挂心自己。

好不容易见到面，却发现对方全然不在意，已然冷静、理性地抽身前行，将他好不容易才想通的感情，归结成几个冷冰冰的关键词。

于是，撞进温峤强自镇定的眸光中，他薄愠油生。

许翊一手扣住他后脑，手臂将腰揽紧，身体前倾着整个压倒下去。

愕然间温峤双手本能地揽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抵，呼吸交错。

许翊一贯澄澈的眼神带着无法言喻的情绪和热切，不容拒绝地霸道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融化在这炽热的视线中。

心底的酸楚顺着血液无力地流淌着，温峤见他一动不动，忍不住喊了一声：

“许翊？”

这一声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低柔，像一颗晨间清凉彻骨的露珠，落进许翊心间，将他惊醒。

“人生就像错乱的回音，我不想听那些噪音，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就够了”，

许翊如梦初醒般开口：

“什么怜悯什么孤舟什么效应统统不重要，

我只知道，我想要你，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