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没有杀人。”
“林天马上就要中考了,他的前途一片坦荡,要是背上这么个罪名,他就完了,他就毁了!这太残忍了!”
“蓝泯被我吼醒了,我逼问他,他惊恐颤抖着说:“...她,她...她要自杀,我和林天...想去救她,...然后,然后...她就...她就掉下去了...”
那时候,学校楼顶根本没有监控,所有的事情经过都需要他们几个人口头说出来。
...一个命案,两套说辞,在没有证据下,两套说辞都站不住脚,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人人都已认定林天杀了王榆。
我问林天,想知道林天的答案,我想知道林天到底有没有推王榆!林天也被吓傻了一直不说话,问了,也是颤抖说道:“…我不知道。”
“我真是急疯了。”
“后面,警察和救护车一起来了,林天的爸妈和王榆的爸妈一起到了学校。林天妈妈一来到学校,当场扇了林天一巴掌,也不管是哪里,就对林天拳打脚踢,他爸就这么冷眼看着,林天也不还手,没反应,麻木了...我们几个老师上去拉住林天妈妈怎么拉都拉不住。”高从南咽了咽喉咙:
“林天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别人冲他吼,冲他打。林天他自己拾起的那点自尊就这么在众人的观看下通通碎掉。刺目的痛,刀割的痛,血淋淋的痛就在这里上演着。”高从南指着自己的心口上道。
他在这所中学待了多少年?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时间段的人有多看重自己的自尊。
林天,家庭不幸,童年不幸,出生不幸,什么都不幸!只是想在这段萌初的青春里好好的包装自己一番,看起来和别人无两样...
就连,这点奢求,都能被别人硬生生的夺走。
支撑在身体的最后一根傲骨被粉碎...
他应该庆幸,林天没有疯掉!
“我那时候...是真的很想拿一块黑布,把林天给遮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我做不到...”高从南捂着额头,眼睛在阴影之下,抖着肩膀,干绷着喉咙道:“我就看着...林天什么都没了......”
“死去的到底是王榆还是林天我都分不清了。”
“我当时...我,我他妈的都质问上天...,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对待一个孩子,....他有做错什么吗?...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马上就要中考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要这样斩断别人的命运。”
“...太残忍了...,太不公平了...,有什么也应该冲着我们大人来,...把所有炮火对准一个孩子算什么.....”
“......”谢邹喻扶住桌角,指节惨白,痛苦地抓紧胸口。
“...后来,警察插手,严令制止了杨寻真的行为,林天一行人被带回了警局审问,王榆的尸体被法医带去尸检。”
“但,这中间遭到了王榆父母的反对。经过几方劝说,王榆的母亲才勉强同意签下字。”
“这事传播的很快,学校有学生偷偷藏手机,再加上周遭居民口头传播,事情一下子闹大了,很多家长要求赶紧放学,他们要把孩子带回去更安全,校外被家长堵得水泄不通,在外拉横幅,要求学校放人。”
“学校迫于无奈只好先把寒假提前。那段时间学校每秒都能收到各种举报,无时无刻都在接收转学申请书,方回舟就是那段时间转的学。”说着,他从口袋里搜拿出八年前方回舟的转学申请书,交给谢邹喻。
“因为学校这次涉及命案,我们这些老师全被上级训了好几顿。林天他们几个在审讯室接受审讯之类的我们这些老师都得陪着,凡是和王榆有牵扯的学生和老师都要接受审讯。”
“到了审讯室,刘腾他们几个把自己知道看到的全交代了,蓝泯也一样,唯独林天,在接受审讯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也不张口,就沉寂的坐在哪里。”
“任谁和他搭话他都没什么反应,审讯室外的警官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让林天开口,当时的警官担心林天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叫来了心理医生进行心理干预,可是没什么用,医生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惊吓过度,让他先自己缓缓。
林天不说话,坐在哪里,怎么用话引诱他都没用,警察一筹莫展,只能等林天自己主动开口,就这样耗过了大概快两个小时的样子,林天终于有了动作,他动了一下,低头开口问:“几点了?”
“......”我们当时被林天问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审讯的警官一看他有了反应,连忙开启对他问话。
但,对于审讯他的话,林天一字未答。只是擡眼用灰暗的眼神看向一面灰漆漆的墙,透过这一层屏障向我们继续问道:“其他人都审完了吗?”
“......”我们被他问的一顿。
审讯室里的人着急想从林天的嘴里撬出点话来。
让林天回答问题。
可,林天的嘴问完那两句话就纹丝不动。
我越来越搞不懂林天了,我们几个老师被放进去劝林天配合,他全当没听见。
这时,审讯室外的刑侦副支队长冯尚文推门进来了,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了一个做笔录的警员。
回答了林天的问题:“现在是北京时间16:24,跟案件主要涉事人员交代的差不多了,就差你了。”
冯尚文为人不是很严肃的,和人说话也自带些轻松的语气。
“......”林天低头,像是思索了两三秒,擡头对上冯尚文的眼睛,说道:“我想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冯警官坐下在林天对面,手放在桌面上,前身抵着桌沿,伸出脖子,微皱了下眉,不解的问:“为什么?”
林天对上冯尚文的眼睛,原本溃散的眼神,在渐渐凝集清明起来,回道:“她说,帮帮我。”
冯尚文反问道:“帮我,所以你推了她?”
林天闭上眼睛,痛苦的不想面对这件事,他深吸气,呼出一口气,静默后开口道:“不是,不对。”
冯尚文另一只手也放上桌面,歪了一下头,问:“哪里不对?”
“你们不是已经审过蓝泯了吗?”
“蓝泯说的是:你没有推王榆,你是想救她。”
林天道:“…对。”
冯尚文道:“但是,你另外几个朋友说:他们亲眼看见你把王榆给推了下去。”
“……”
林天苦涩的笑了,眼角笑出眼泪。
冯尚文:“……”
他问道:“你笑什么?”
林天收起笑容,眼里有眼泪,对冯尚文摇头道:“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他们不是人!”
冯尚文和记笔录的警员对视一看:“......”
冯尚文望着林天,轻扯了扯嘴角,改口道:“好,你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