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仍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多年未见,他们之间尽管血脉相连,却也还是像陌生人一般,无话可说。
她只是本能的想喊住这个人,在刚才那个瞬间,她只是想,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可是这个人,还是缓缓拂开了她的手。
“白小姐。”陆远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平淡,“我只有一个妹妹,她是陆秦集团的大小姐,她喜欢文学艺术这类高雅的东西,对游戏电竞并不感兴趣。”
“请你自重。”
白棠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只这发愣的片刻,身边的人像是一阵风一样,一下子就走到了门口。
“陆先生。”她转过身,脱口而出。
“嗯?”陆远停下脚步,半侧过身。他没有看她,却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白棠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有些生疼,可这疼却不及现在她心头的万分之一。
分明是求别重逢,却好像只有她一人还在可笑的渴求着所谓“亲情”,而对方这种轻易结果的冷漠态度,令她抓耳挠腮,万分痛苦。
她死死压下想冲上去动手将人揍一顿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
“陆律师,谢谢你的帮助。”她说着,又将声音提高了些,“祝你前程似锦,往后的人生,平安喜乐,再无桎梏。”
陆远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了僵,他在门口立了许久,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再转过头来,望向白棠。
背光下,白棠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妹妹。”
她听到那人的声音,像是乘着风从遥远的过去飘过来的一般,轻柔的不太真实。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白棠在心里重复了一边这四个字,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口。
陆远迈出家门,径直下了楼梯,苏行秋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看似与之前别无二致,身形却早不如方才那般挺拔。
“说清楚了?”
“嗯。”陆远的声音里有些许疲惫。
“真的不再想想吗?”苏行秋问,“你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不用了。”陆远摇了摇头,“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太复杂了,我不希望她搅合进来。”
“今天看到她康复的很好,已经够了。”
“既然从前没有以亲人的身份存在,以后也没有必要横插一脚。”
他说着,走到苏行秋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拜托你了,苏先生。”
苏行秋没再说什么,他受了陆远的这一礼,看着他的眼睛,郑重的答了声:“好。”
陆远的车消失在拐角,苏行秋站在楼下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白棠从门内走出来。
她将门关上,顺着楼梯往下走,步履平常,不急不缓。
苏行秋看着她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站定,擡起头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大约是方才哭过。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你出事后,有一天在医院。”苏行秋看着她的眼睛,“还记得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束花吗?”
“你经常带花。”白棠道。
“啊……”苏行秋挑了挑眉,“总之……就是那几天中的某一天,有一束花是他送来的。”
“但他似乎很忙,把花给了我就匆匆走了。”
“我没有来得及多问,那个时候我猜他是你哥哥,但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律师。”
苏行秋说着上前一步,低垂下头。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这件事情,他说希望在开庭结束后见你一面,我想你也应该不会拒绝,就擅自做主带你来了这里。”
“嗯。”白棠点点头。
“生气了?”苏行秋又弯了点腰,试探性的问了句。
“没有。”白棠道。
“那是在想什么?”
白棠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搂住苏行秋的脖子,踮起脚,仰起头在他嘴边轻轻啄了一下。
苏行秋下意识就想回抱过去的手臂僵在空中,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眼前的姑娘已经放开了他,飞快地跑到了副驾驶的车门旁。
“你……”
“没什么。”白棠没等苏行秋说完就打断了他,“年前就想这么干了,一直没干成,今天补上。”
苏行秋十分稀有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年前”是指什么时候,看着车对面的人一脸“我就亲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常年“呼风唤雨”惯了的“苏老师”,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走了,饿死了,回去吃饭了。”白棠见苏行秋没什么动作,擡起手曲肘靠在他的车上,身子微微前倾,颇有一副地痞女流氓调息良家妇男的架势。
“喂,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吧?”
苏行秋耳根微红,他擡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向一边偏过头去。
“你不害怕么?”他开口问,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却还是有掩藏不住的开心。
“怕什么?”白棠无所谓地笑了笑,“与其瞻前顾后的内耗自己,不如我自己爽了去消耗别人。”
“更何况,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心里清楚得很。”
苏行秋愣了愣,像是在那个一个瞬间与什么和解了一般,呼出一口气来,站直了身子。
“好。”他从车前绕到白棠那一边,弯腰为她打开了车门。
白棠看着他满脸的笑意便能明白他的想法,她抿嘴笑了笑,没客气什么,顺着他的手臂坐进了车里。
临近日落,就连阳光都懒洋洋的,照在落了灰的窗上,那些干涸的痕迹也柔和了许多。忽如其来的一阵微风穿堂而过,窗边的爬山虎随风晃动,深绿的叶片交错间显出几抹翠绿,那是今年春天刚长出的新叶。
像是藤蔓的眼睛,拨开层层阻碍,目送那辆黑色的汽车慢慢驶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