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还能拉的开这张弓吗?
苏行秋这么问自己。
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箭,微曲起身子将它捡了起来,再次搭上了弓弦。
这一次,他确信自己握紧了箭尾处的白羽。
可即使他拼尽全力,也仅仅能将那弓弦拉开三分之二,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将这支箭射到秦臻所在的高度。
他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或许这甚至都不配被称作是失败,因为他甚至没有开始的能力。
差的太远了。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一下一下抽打在他的面颊和身体上,苏行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眼前则是一阵一阵的发黑。耳边哗哗的雨声织成一张细密网,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他覆在其下,几欲窒息。
恍惚间,他忽然又想起总决赛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与白棠二人早早的结束了训练,如约定好的那样,一同又去了一趟森林另一头的野外。
“怎么样?有吗?”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女脚步轻快的跑到那条所谓的“交界线”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唔……”少女歪了歪脑袋,支支吾吾。
于是他擡脚走了过去,站在了女孩的身后,这才明白了她没有立刻回答的原因。
巨大的灰黄色半圆前恰有一个较小些的灰色圆形,但那月亮,却并不在太阳的正中间。
“怎么说呢,叠了,但没有完全叠上。”女孩转头看向自己,“怎么说,苏老师?这勉强也能算是日月交叠?”
“大概不算吧。”他这么回答,声音里有些许落寞。
“哦,那就不算吧,反正我也不信这些东西。”女孩子满不在意,“再说了,这太阳这么大,这月亮这么小,怎么可能叠在正中间啊。”
他记不得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但大抵也确实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是啊,日月交叠只是个诞生于游戏背景中的传说,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又何必执着呢?
可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忽然觉得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那没有完全叠上的日和月,又何尝不是这整场比赛的真实写照?
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原来,他早已是蛛网上的小虫,可笑又可悲。
可笑是他还始终相信自己能挣脱束缚,殊不知他越挣扎,这张网便束缚的越紧。
可悲是囚笼中的雄鹰惊喜的以为自己终于逃离囹圄,振翅欲飞时,一回头却见到自己的脚上依旧拴着坚不可摧的铁链。
谁说集天赋努力和坚持于一身的人就一定能走向胜利?这世界上的种种成功,从来都没有注定要属于谁的道理。
苏行秋忽然觉得十分疲惫,长长的睫毛上占满了晶莹的雨水,颤抖着慢慢向下,而他那双握弓的手,在无数次尝试失败后,终于开始缓缓下垂。
三十分钟整。
风雨似乎更大了,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值就在快速流失,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来最后的终局。
只是……
不甘心啊……
苏行秋咬紧牙关,他又不认命的将手臂擡高,瞄准了秦臻所在的方向。
这个位置,这个风速,只要……
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握着弓弦的手背,然后一把握住。
什么?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听见女孩沙哑的声音。
“Autun,对准了。”
藏经阁坍塌的时候白棠刚好在最为脆弱的楼梯上,整个人几乎是垂直着下坠,待到意外结束,她的双腿已经被压断,尽管疼痛很快过去,却也无法站立。她被埋在层层废墟之下,奄奄一息,但当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被淘汰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
于是她拼命翻开压在她身上的木板,终于重见天日的第一眼,她看到的便是Autun单膝跪在不远处,双手颤抖着却始终拉不开长弓的情景。
于是她靠着双手的力量一点一点爬到了苏行秋的身边。
她想,她的队长,她的老师,她最优秀的驯鹰人,绝对不能是这般模样。
他不该是被束缚的囚鸟,他不该被任何人所拘役。
或者说,她一直以来想做的,要做的,为之努力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在他想要挣脱铁索之时,助他一臂之力。
苏行秋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促使他高举起金弓,手臂缓缓向后移动,温暖的触觉从手背传递到全身,他甚至无法分辨那股力量到底是自己的还是白棠的。
但这一次,那紧绷的弓弦终于被满满拉开。
他轻轻转动手腕,紧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也顺从的随着他的动作变化。
对于Autun而言,想要找准一个方位和时机并不困难。
“放。”
话音出口的瞬间,两人同时放手。
白尾羽箭将雨幕划出一道明显的缺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空中又转了个弯,飞向了废墟的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