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他奶奶车祸离世。
可能是因为那对闹到学校,歇斯底里叫他赔命的父母。
更可能是因为那不管怎么看都看不见明天未来的十七岁。
想死的原因实在太多太多,但是让他重新想活下去的原因——不过是那“两万一千八百九十一块八毛三分钱”。
那天桥上的风很大,雾也很大,他跟宁渝欢一起坐在跨江桥的桥梁护栏上,头顶是看不见的天空,脚下是看不见的江水。
他坐在宁渝欢身边,看着宁渝欢把微信里剩的钱全都转给了他。
重新接回他那支破破烂烂的手机的时候,他跟宁渝欢都沉默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期间宁渝欢接了两个电话,他没听清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听见宁渝欢时不时的应上两声,甚至浅笑着说两句话。
如果忽略掉此时的场景,宁渝欢说话的语气正常的就像是一个人早上起床说了句“又是美好的一天”。
像是一个对生活抱着无限希望的人。
最后等宁渝欢挂了电话之后他才有些心虚的说了句话:“我以后会还给你的,还你十倍,不对,还你三十倍!”
说到后面,也不知道他那里来的底气,口出狂言的说出三十倍。
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一种说大话的尴尬感。
不过他一直记得那天宁渝欢跟他说的那句话。
宁渝欢偏过头看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风吹过扬起他的头发和围巾。
“不用还给我,钱不是我的,我也只是求个……”宁渝欢说到这里停住了回过头没在看他,低头看向江面,说了句:“你该走了。”
那个时候的他说不出劝慰的话,只得慌忙的伸手拽住了宁渝欢的衣袖。
他看见宁渝欢转过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渝欢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依旧不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的,也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听见宁渝欢说了声:“好。”
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宁渝欢没在说话,他顺着宁渝欢的目光眺望着被雾笼罩的江面。
有些出神。
在感觉到手里拽着的衣袖扯动了一下之后猛的回过神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走吧,我们都该回去了。”
然后他就看见宁渝欢跨步下了护栏,他呆愣着,手里紧攥的布料就那么滑出手心,目不转睛的看着宁渝欢一步步远离。
一步步走进雾里,在慢慢的被雾吞噬,半天才回过神来追了上去,虽然迟了些,但是宁渝欢走的也不快。
这一追就是近十年。
一直到现在,他都怕,怕在哪一个风和日丽的平常宁渝欢就那么走了。
宁渝欢在医院里躺了七八天,国庆的热闹是一点没凑上,期间魏雪松给他打了通电话,就是为了通知他休假。
至于现在嘛……
宁渝欢看着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收拾东西的人,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不要去局里处理事情?”
“我向上面打报告休假了。”年庚生收拾好宁渝欢的行李箱,看了眼果篮,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宁渝欢问:“怎么?不想看见我?这就嫌我烦了?”
“是。”宁渝欢笑着点了点头“行李箱给我拿吧,你把果篮提上。”
“那不行,你这腰还没好利索,别到时候伤没好又闪着了。”年庚生赶紧摇摇头,拉着行李箱走到宁渝欢身边。
“果篮就不要了,也不差那点钱。”年庚生说着打开房门,“走吧。”
宁渝欢没动,看了眼年庚生拉着的行李箱,“那我提果篮?”
“你别你别!”年庚生放开手里的行李箱,走回去提起依旧满满当当的果篮,“我能拿俩,待会你帮我按电梯开门就行。”
等电梯的时候,年庚生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要不拽着我衣服吧?”
宁渝欢的眼镜坏了,还没来得及去配新的。
他刚刚就想着空着只手好拉人,现在俩手都被占了,只恨不得把眼睛黏宁渝欢身上。
总担心他不小心磕了、摔了。
“我只是近视,我不是瞎了。”宁渝欢忍住想要给人一个爆扣的举动走进电梯。
然后……
“诶,你看得见按键啊?我刚还想把果篮放下按电梯。”年庚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脸上露出浮夸的惊讶。
宁渝欢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擡手给了年庚生一个爆扣,“我看得见,我不仅看得见还打的特别准。”
“怎么样?体验感不错吧?”
“是不错,要不在打两下?”年庚生说着低下头往宁渝欢面前凑了凑。
“去去去,站好,要到了,你也不怕现在上来一个熟人。”宁渝欢说着帮年庚生捋了捋被他拍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知道年庚生是故意逗他,毕竟年庚生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就只会这么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