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第45章情种
“杨丞相,您瞧瞧这叫个什么事?”
翌日朝会结束,文武百官退出太极殿。杨盘身为实际上的百官之首,周围自是围了不少同僚。
“各州郡俊彦进京,陛下要考校也就罢了,怎么这试题还让您和那位萧夫人出?”
杨盘笑笑,没有接话。
对面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是,那位萧夫人,是文才冠盖江南,可她......可她毕竟是个女的啊,还是那梁国郡主。”
“就是,难道杨相学富五车,为官做宰,却要同一内闱女子相提并论吗!”
杨盘不制止,倒是越发说的不像了。
“诸公慎言。”江楝不知何时行至杨盘附近,凉声说道,“既然诸位觉得陛下有不周之处,大可出谋划策,抑或是毛遂自荐。大殿之上一言不发,退了朝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蒙蔽陛下视听、结党营私之嫌!”
这帽子可扣得太大了。
谁不知道掌握了出此次试题的机会,就相当于掌握了进京士子的前程?
朝中没了斛律宣,杨盘就是百官之首,谁敢同他相争分权?
与其得罪一堆人,互相为另一个机会打得鸡飞狗跳,那还不如让萧约出面,反正她又不可能出来封王拜相。
但是失了机会,多少人心中还是有不平不忿,这舌根就嚼到杨盘这来了。
世人都说那妇人多言,将人骂作长舌妇,殊不知这些朝中为官的营营禄蠹,心思勾结起来,可不比村口妇人话少是非少。
“江大人这话说的叫人惶恐,我等只不过哀叹难道我大齐无人,要一女子出面管这朝堂之事。”
江楝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道,“我记得,今儿个朝会上,公好似是反对陛下设立州学,开科取士的吧?怎么,现在又开始哀叹大齐无人?又要马跑,又要马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对面那人指着江楝,气得手指发抖,最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破落户出来的就是这般不识礼数!粗鄙!”
“哼,你也不过是仗着那青冢枯骨留下来的名声茍且过活!”
“好了!”这两人吵嚷得愈发大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惊动高瑛,“陛下自有陛下的决断,不当在太极殿这惹是生非。”
杨盘打起了圆场,“萧夫人亲自操办《康定集经注》,有班昭、邓绥之才,察考天下士子,算不得委屈人。”
他都如此发话了,周围的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朝阊阖门去,渐渐也都散了。
在太极殿前如此吵闹,到底是会传到高瑛耳朵里的。更不巧的是,底下来报的时候,高瑛正在同萧约下棋。
“当真恼人!”她好不容易央着萧约同她下了一回棋,结果传来此等糟心事!高瑛泄愤般将手中的黑子掷回漆盒,“怎么,同萧夫人一齐共事,委屈他了还?!”
看似杨盘在当中当着老好人,无妄之灾,但只要细心留意,便可知他内心也是多有龃龉的。
只不过这龃龉不一定是冲着萧约。
传话的内侍见高瑛微恼,哪敢接话,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称诺。
萧约摇头,今天这棋怕是下不下去了,索性也将棋子放了回去,温声道:“陛下勿恼。”
高瑛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对着那小内侍:“你先出去。”
“这般言论陛下听得也不少了,怎得还如此生气。”
萧约并不意外这些言辞的出现,世人对女子总是苛求的多,高瑛力排众议让萧约走到台前,萧约自是要面对更多的眼光打量揣测。
她对此看得透彻,高瑛到钻起了牛角尖:“我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萧约莞尔,没有说什么。
她犹嫌不足:“莫说是你,就是朕将那庸人、傻人端上台前,也容不得他们私下里这般说道!”
正如江楝所说,君王有过、有不足则谏,当面不指出问题,反倒私下议论,这将高瑛置于何地?
内里的那些霸道到底还是在的。
萧约笑不出来了,眼中透露着不赞同,“陛下也不可太一言堂,若真到了有过而群臣不敢谏,是君臣离心。”
高瑛恹恹的,随手抓了两个棋子在掌中摩挲盘玩。她本就生得俏,粉雕玉琢像个雪团子,今日又在外罩了件貂裘,萧约莫名觉得高瑛像此前为试她的‘毒药’叫弄云找来的猫儿。
“我,我准备册封你为昭仪,迁居明光殿。”高瑛听进去了,没有同萧约犟嘴,
“卿别急着推辞,卿劳心劳力为我大齐学子做了那么多,封个昭仪,实至名归。这永巷宫苑逼仄,往来繁杂,多有不便。”
要是可以的话,高瑛恨不能直接将萧约立为皇后,但萧约铁定是不赞同的。
“再过些时日就该入夏了,明光殿也比这里凉爽。卿就算不为自己思量思量,也当为大齐学子思量,这万一惹了暑气——”
现下才二月,还要过好些时候才入夏呢。
高瑛纯粹是担心萧约拒绝自己,才找出这么多借口,话还未说完,就撞进萧约带着些许无奈但包容又温柔的眼神,语速霎时间慢下来:“伤身体。”
“那,妾身谢过陛下。”萧约这一次没有推拒。
“好、好,”高瑛‘唰’地站起,面上喜形于色,“殿内已经打扫好了,我现在就去唤宫人搬置器皿。”
少年匆匆而去,萧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扯了扯,又很快地压下去了,眼中闪过迟疑,但最终凝实成了坚定。
也罢,既然高瑛已经如此为她排除了阻碍,做到如此地步,她也当结草衔环,将事情做好方才能够对得起高瑛。
踏出门外,高瑛原本欣喜的表情瞬时变作平时那般严肃,“去,让那些个搬器皿的宫人可以过来了。”走了两步后,又道,
“另外,召张仲。”
纤瘦的少年回首望向永巷宫苑上的青砖白瓦,阳光下檐兽庄严,令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心悸。
斛律宣死了,但那并不是风波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
“看出来什么了么?”高瑛将肩头的伤露出给张仲,她知他医者仁心,但到底心里头还是有些许别扭,心中担忧着这道诡谲的伤口,脑中又盘算着日后多扶持些医女才好。
“微臣......微臣不敢妄断。”
张仲皱眉,他年幼时师从名医,又在军队中做过几年军医,但接触的不是打砸出来的外伤便就是达官贵人们的疾病,那些太偏门的阴私手段,他也不敢打包票。
“臣瞧着,到像是一些瘟瘴地出来的手段,但也有可能只是和寻常伤疤不一样。”
高瑛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臣无能,容臣回去细翻典籍,仔细搜来,再下定义。”
眼下也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