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第79章佛国

梁国曾是盛极一时的地上佛国。

那股挥之不去的檀香味浸润了昔年王公每个人的骨子里,以至萧铎举兵，都在这别业内私藏一佛像，在释迦牟尼佛前歃血为盟。

怪诞又荒唐。

“诸位,与我痛饮这杯酒,待重头收拾旧河山！”

陶碗狠狠摔在地上。

萧约平静地看着他们,同她刚入齐国时，面对高瑛对她的痴迷狂热时,端得如堂上观音。

无喜无悲，任他喜怒哀嗔。

“堂兄举大事，小妹亦有一曲,赠予堂兄,权作,庆贺之曲。”萧约盈盈一礼，又自袖中取出横笛。

“慢着。”萧铎似笑非笑，制止了她吹奏的动作。

“妹妹所奏自是难得，然今日乃梁国大事,耽误不得。”

萧约温和地莞尔一笑,“堂兄所言甚是，是小妹唐突了。”

“郡主,王爷他也只是心忧大事紧张,你的一片好心,相信他心里也是感佩的。”素和敬自以为般出言相劝道。

“是。”

萧约如同千万个印象中江南大族世家女该有的样子般,低眉顺眼，俯首称诺。

她这般模样叫素和敬越发按捺不住,粗手粗脚地就要来拉她的手。

“将军请自重！”

萧约后撤一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扑了个空。

素和敬也不恼，轻狂浮夸地嗅嗅自己扑空了的指尖,好似那上面还带着萧约身上的香气，继而大笑率先跨出门外。

“妹妹。”

萧约听到萧铎唤她，转身看他，瞧见那张俊逸的脸上带着愧疚和劝慰，“妹妹，素和将军是个会疼人的人。”

“......嗯。”

会疼人？

笑话。

素和敬带着人前去守备洛阳的驻军处，而萧约、萧铎则同乘一车，带着数十心腹沿着铜驼大街朝阊阖门去。

“江南好，凤凰台上栖鸾鸟——”萧铎不曾紧张，甚至还有闲心挑开车帘，欣赏这洛阳风物。

“晋明帝感慨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可瞧瞧，这北地于我萧铎，不过掌中之物。”

这么些年，铜驼大街倒是比她初入洛阳时更加繁华了。

萧约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堂兄还是莫要太过忘形才好，若是太子哥哥在，想必不会同堂兄一般。”

听见‘太子哥哥’，萧铎如鲠在喉，末了干笑两声：“是么。”

“小妹斗胆问一句堂兄，堂兄来日荣登大宝之后，有何打算？”

萧铎被这一句话当即噎住，“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如此处心积虑，谋算谋害了一大圈人，只为这九五尊位，却浑然不知自己登上大位时候要做什么？

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吧！

“没记错的话。”萧约指尖拂过腕上今日戴的镯子，缓缓诉道，“当年皇伯父派遣诸位兄弟们去镇守地方时，也问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那时候问的是，待他上任益州时，想做什么。

“那时候的堂兄回答了什么，还记得否？”

萧铎的脸色已经全然阴了下来，现下的萧约让他感觉很不适，好似要扒开他的内心，窥探他的秘密。

他自然不打算回答这些话，甚至一只手压上了剑柄。

“想来是记得的。”萧约目光变得极其锐利，死死地盯着他，“你当初同现在一样，不置一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铎粗暴地打断萧约的话语，若不是要靠这女人掌控齐国，他一定会马上宰了她！

“我想说什么？”萧约面对已有怒色的萧铎全然不惧，直视着他：“堂兄，太子哥哥当年的暴毙而亡，皇伯父的晚年体衰，和你又有多少关系？”

“你——”萧铎又惊又怒，“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萧约语速骤然急道：“究竟是我血口喷人，还是萧铎你做贼心虚？”

“不然你如何解释为何太子哥哥的骨韘会带在你那个不阴不阳的内侍手上？”

“你又如何解释，高瑛发起病的症状为何会同晚年的皇伯父极其相似？”

“还有！”萧约厉声连问，“这些蛊毒根本连你也没有真正的解药！是不是！”

马车当中静默了一瞬，萧铎楞楞地看着萧约。

“呼......哈、哈、哈哈哈哈——”

近乎恐怖的尖锐笑声叫人头皮发麻，“妹妹啊，妹妹——”

萧铎用手抹了一把脸，将眼角因为狂笑狰狞出来的泪水擦干。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梁国最聪慧的才女！哈哈哈哈——”

“可你知道了又如何？”萧铎冷笑，满脸阴鸷狠厉，“萧泽不该死吗？这个老东西自己识人不清，怪得了谁？”

“萧钧不该死吗？啊？我和他分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