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101章燕尔

婚礼又称‘昏礼’,多选在黄昏时分，夫妻合卺同牢，结发不疑。

这本就是极其庄重肃穆的事情。

高瑛与萧约共牵住一段红绸,于太极殿上,接受百官朝贺。

山呼万岁,声震宇内。

萧约一直未将手中金线粘了翠鸟羽织造的扇面放下，她看不全这朝堂底下的众臣,稍稍偏头，瞧向高瑛。

她其实很紧张，萧约看得分明,正旦日的洛阳,寒风料峭,她额间密密出了一层薄汗，耳尖和脸上还带着红晕。

萧约原也是忐忑的，可见到她这模样，不知为何,霎时间安心了下来。

似是心有所感,高瑛察觉了她的视线，也转过头来,二人的目光格挡在羽扇后面,纠缠不休。

礼官说了什么,念了什么,大臣们谁又呈上了庆贺的文颂，番邦使臣又进贡了什么作为贺礼,高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听了。

萧约亦是如此。

礼官高声迎这俩人入式干殿——高瑛嫌弃昭阳殿不吉利,自打开始准备这场封后大典，就自个儿搬去了萧约曾住过的明光殿,用以布置婚房。

椒花涂墙，珍稀昂贵的龙涎香在殿内焚烧，高瑛在被萧约用针线活按在那之前，至少一天要来三次式干殿，监督宫人们干活，甚至自己直接上手。

这殿内，每一处屏风、每一处漆盒，乃至铜灯、幔帐，都是她一样样按着萧约的喜好查看布置过的。

萧约一眼就看出来，光这殿内布置，就耗费了多少心思。

胸膛内莫名涌出一阵暖流，朝上攀爬至眼眶，“......阿瑛......”

她声音很小，高瑛却注意到了，“嗯？”

雕花木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

“恭请陛下、殿下行同牢之礼。”礼官提醒道，一旁的侍女端上牺牲，呈于案上。

所谓同牢，便是指新婚二人，同食祭祀肉牲。

萧约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高瑛才回过神来，同萧约对案而坐，夹起一块分食好的肉，送入口中。

“新人合卺而酳——”

女官将二人迎至榻前，送上同系着一条红绳的匏瓜制成的器皿，内呈苦酒。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二人俱是小心翼翼地端起匏瓜，萧约手上依旧还以扇遮面，她们此时瞧不见彼此，但俱是目光融融，恨不能将那扇面洞穿。

再然后，分杯帐里，却扇床前。

萧约察觉到身旁人轻轻站起，再下一刻，自己的手便被熟悉而温暖的掌心给包裹住。

织金翠鸟的扇面被缓缓移开。

不知何时空下来的殿内听见了微不可查的惊叹而产生的倒吸气。

她们并不是第一次相见，却又像极了第一次相见。

她多少次凝望过她的眼眸，似平湖，似秋水，而今这秋水一泓在岸边开遍了嫣红的桃花，灼灼惹人。

她多少次凝望过她的眼眸，野心勃勃，火光熊熊，如今在那片要将辽阔大地都给点燃的星芒中，升起了冬月的暖阳。

“我......”

“你......”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又瞬间息声，她们实际已经相伴许久了，可现下却不知道为什么，如同情窦初开的二八年华的少年一般，词不达意，羞红了脸。

“......你先说。”

“我......”高瑛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更为主动的人，但如今面对这红妆加身，仿若神女的萧约，她一时语塞，结结巴巴了许久，才说道，“贞卿，贞卿，真好看。”

说完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暗暗懊恼自己嘴笨。

“噗嗤——”萧约看她嘴笨，反倒方才的呆愣与羞怯给抛在了一旁，嫣然一笑，“......阿瑛也好看。”

高瑛本就生得明艳，今日更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将她那随着年龄而逐渐展开的美貌放大得令人惊心动魄。

甚至于萧约心头都有些不爽快——为何她需得拿扇面遮羞辟邪，而这人的模样便可大喇喇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她最美的模样，也合该只她看一次才好。

念及于此，萧约暗下心思，阿瑛也是女郎......或许也会盼着被心上之人迎娶？

“累不累？”高瑛仔细描摹着此时萧约的面孔，这番模样，值得她铭刻在心间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