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自西缄攸离开,座下便议论不断。唯独那五王爷和王妃倒是淡然得很,事不关己,五王爷也只顾着讨好自家爱妃。
终于,宫侍尖锐的传报响起,西缄攸又在一众暗卫的拥簇之下出现在了御花园口。
君臣行礼,西缄攸也不落座,只是淡淡解释几句,随后举杯与众臣饮过,云颜上前暗指众人宴会将歇,众臣这才纷纷起身告辞。
宴席散去,院中只剩西缄攸、云颜、孟乔及一众暗卫。
西缄攸双手背于身后,低眉敛目在院中站定,半晌才开口问云颜,“青儿回来了?”
云颜赶忙点头应答,“是!现下王爷正陪着在殿内。”,云颜擡眼瞧了瞧西缄攸脸色,继续道,“殿下神色如常,看来并未受任何惊吓,人亦无事。皇上大可放心。”
西缄攸沉默,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身后站立的孟乔,“看清是谁送青儿回来的么?”
孟乔上前一步,“来者身手极快,属下尚未来得及细看便过去了。”
“连你都看不出,那功夫是得有多高!”
孟乔一见西缄攸皱眉,便知她心中定然已经恼火,连忙弯了腰毕恭毕敬地自悔,“是属下无能!还请圣上息怒!”
西缄攸强压怒气,摆手摇头,“算了,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孟乔这才舒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是。依属下看来,那掳走太女的,只怕是似人非人。”
“似人非人?”,西缄攸一下两眼放空,似是陷入沉思。
“属下只是猜测,皇上不可尽信!”
良久,西缄攸一挑嘴角,伸手拍了拍他肩,“说得好!可不就是似人非人么。”
说完,拂袖而去,只留一院子摸不着头脑的人。
绝浪殿内,西玦青坐在大大的龙床沿上,虚辰搬了张小凳坐在她面前,弯了腰仰着脸看她,“青儿告诉干娘,是哪个坏蛋把你抓走的?”
西玦青看了看虚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往后缩了缩,收着下巴撅着嘴小声讲,“黑衣大哥哥才不是坏蛋!”
虚辰一看眼前皱着小眉头的娃娃就想笑,但耳朵还是准确听到了黑衣大哥哥这个词,赶忙接着问“什么黑衣大哥哥的?”
西玦青一听被发现了,擡起脑袋直摇,“没什么黑衣大哥哥!是我自己乱跑而已!”
虚辰眯起眼睛看她,盯得小家伙明显有些心虚,两颗贝齿小牙咬着下嘴唇视线乱瞥,都不敢看她。
突然,虚辰直起腰站了起来,伸手摸乱了西玦青软软的头发。
西玦青紧紧闭着眼,脑袋被虚辰的手压得往下,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头顶心。
就听到她干娘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和别人提起哪怕一个字了。尤其是你母皇,知道么?”
随即虚辰撤了力道,西玦青慢慢擡起头,仰着脸看虚辰,“为什么不能告诉母皇?”
她顿了顿了,又很轻很轻地念叨了一句,“无无也这么说。”
也不知虚辰是不是听见了,只是轻轻一皱眉头就立刻缓和了,快得像是假象。
虚辰缓缓蹲下身,与西玦青平视,“总之你听干娘的话,这事儿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这是你母皇心底最不能碰的东西,说出来的话,她会伤心的。”
小小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作心底最不能碰的东西,只是她干娘说了母皇会伤心,会难过,那她就绝不会讲……
随后,虚辰让西玦青躺下,给她盖好了锦被铺盖,哄着慢慢睡去。
西缄攸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见殿内灯火微醺。悄无声息推门进去,便见大大的龙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睡得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床边坐着虚辰,正给拍着哄着入睡。
西缄攸一下有些愣,床边的人猛一眼认错,看成了青儿真正的娘。
虚辰听着西玦青平稳的吐纳也有些困乏,根本没注意到门口何时出现了个人,更没在意何时那人又神情落寞地关上了门离开……
天下阁的院子里,延陵无问身边的孑飒,“她现在是什么模样?七年,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长了白发,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累得会忘记吃饭,是不是这么冷的天,一个人会睡不着觉……我看不到她,摸不到她……”
孑飒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延陵无,用回忆的口吻一下说了很多话,却不知她到底是在和谁讲。或许她只是自言自语,自己却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院子里有一块高耸的灵湖石,通体雪白,只可惜是一块未经雕琢的顽石。
孑飒看了那石头半天,闭上眼想了想,睁开眼时朝那石头挥开衣袖。而后上前扶住延陵无,将她带到了石头面前。
“她,就是这样。”
……
那一晚,西缄攸坐在绝浪殿前的石阶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彻夜难眠。
那一晚,延陵无站在灵湖石前上下摸索,抱着石质的肩膀,默然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