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并不知情,这半月之内,张一禾日日守着废了的爱女心痛如麻,日日茶饭不进,日渐消瘦。
直至十日过后,他亦得一白羽入梦。翌日起,张家小姐竟神奇地慢慢恢复起来!
张挽泞的舌头重又长了出来,眼珠子也是,虽然过程不免可怖了些,但对深受打击的张一禾而言,却是如入仙境般的美好!他自己也跟着一道慢慢恢复过来。
再五日之后,张一禾一身笔挺朝服再度上到朝堂,面色平和,就仿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西缄攸看着朝堂下方凛然站着的张一禾,神色自若,将政务报备得详尽而又完满,实在看不出是个已经半月未曾出府的,一心沉浸在遭遇大祸的女儿身上的父亲。
西缄攸眼眸微转,没人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张一禾对上龙座之上的眼神,心下也不禁一颤,不由得回想起五日前的那个梦。
五日之前,令张一禾重新振作起来的那个梦,亦是白羽侵入。
这一切事端的起源皆是这白羽,那究竟从一开始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话说张家小姐得白羽入梦,魇疾侵心一事,全城皆知。要说,就得从那日张一禾携女儿去求见西缄攸讲起。
却道那日绝浪殿内,只余下西缄攸与张挽泞二人。
西缄攸见张挽泞站在堂下,低着头掐手,不敢擡眼瞧自己,哪里还有当初那份从容淡定。心下便知,果然传言不虚,张家聪慧貌美的独女被梦魇惑了去,变成了个痴儿。
西缄攸心下惋惜之余,便放低了语气,缓缓开口,让张挽泞朝前走近些,说了些安慰开解的话,欲让其将被惑的缘由说来。
终于,兴许真如那五阳真人所言,张挽泞这心病得有世间最贵气之人方可解救,西缄攸作为这最贵气之人,竟真将张挽泞说动了。
张挽泞终于敢擡起头来。
张挽泞看向西缄攸,正要期期艾艾地开口。
却忽然定住了!
她这一顿,看了西缄攸好半晌,忽然开口哈哈笑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
张挽泞开怀笑着说话,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之意,“原来就是你呀!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西缄攸这回到是被张挽泞这番举动闹得摸不着头脑,怎么刚才还是唯唯诺诺的,眼下又成这幅模样了!
便见张挽泞一边笑,一边继续上前两步,离着龙书案已是极近,豁然抖开手中卷轴,正是五阳所作那幅!
张挽泞举高画卷,一手轻轻抚上画中人以片片白羽覆盖的脊背,满眼含情脉脉,浓情婉转。
“那日在梦中,我初次见她,那等风华无双是我此生见过所有男男女女莫无法相提并论的。我以为只我一人一厢情愿,可她却亦对我并非无意。她答应了我,待她功成之日便会娶我为妻,我二人长相厮守,做这世间最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张挽泞脸上全是初尝情丝的少女情态,满眼的痴迷眷恋,仿佛那梦中之人就在身旁,应了与她长相守,便真有一日会来娶她!
这本是一桩情深的美事,张家小姐这心病也不过是情深思念所致。
可偏偏那幅画,偏偏那画中之人,不是寻常,正是令西缄攸又爱又恨的至死仇敌,延陵无!
西缄攸想也没想,天都卫在瞬息间得令将张挽泞擒下!
西缄攸已然气到了绝顶,饶过张挽泞一命已是不易,但要让她将这胆大妄为的女子安然放过,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
她好怒!
她怒,这区区一个凡品女子,竟有胆量来与她抢夺那人!延陵无在她西缄攸心里,就算只余浓浓恨意,那也是旁人不可亵渎攀附的!她是只属于她西缄攸一个人的!何人敢抢,她便要谁的命!
她也好恨!
她恨,延陵无竟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寻常女子的梦里!竟会应承下那些她本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些承诺,她竟对旁人说了去!虚辰说的不错,她果真不是延陵无心中的唯一!那些自以为是独一份的承诺,居然也可随意讲去别人听!何其可笑,可笑她还总记着那些话、那些诺言,这么多年都不肯忘!
西缄攸怒到绝顶!哪里还想得到,这些不过都是延陵无的计策。
从一开始,自那张家小姐的白羽入梦,便是延陵无一手策划。
张一禾在废女身边苦守十日,亦得白羽入梦,所见正是延陵无。
延陵无与他谈了笔交易。
她替他救回被废的女儿,张一禾则要自此听命于她,助她夺得天下!
张一禾竟是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西缄攸废了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他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嚼碎了苦咽进自己肚子里。
而西缄攸,在他心目中也不再是那个英明果断的正直帝王。就算之前宫中那一场一场的连坐杀伐,亦未令张一禾对圣驾产生任何的不信任,但当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他却无法再继续坚定下去了!此刻的西缄攸,在张一禾看来,不过是个张狂绝伦、将人命视如草芥的昏君暴君!
女儿的将来,和忠于一个暴君作比。张一禾毅然决然选择了前者,即便要冒着勾结反党,意图谋乱江山的大险,他也愿意一试!
而自张一禾答应以来,张挽泞一日好过一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在慢慢恢复。
而张家对此亦是绝口不谈,对外消息封锁得极好,一丝都未曾外泄。
张一禾眼瞧着女儿日渐好转,自也是一心一意听命于延陵无,只要她下令,便会以命忠之,助其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