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缄攸杀念一起,宫中素来无人能拦,就连西玦青都没那本事!
但见沉默半晌的延陵无忽然身子一歪,那只并未被西缄攸擒住的右手搭上她肩窝,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延陵无比西缄攸还要虚高些,虽瘦,身量却在,要依进西缄攸怀中不易。她便侧着脑袋倚在西缄攸肩头,薄唇刚巧落在她耳畔,只听得她温侬软语,好不乖顺。
“你今日走后,我莫名就睡不着了。心下又想起好久不见青儿,甚是想她,便让云颜陪我来了。云颜本说要来通禀,你朝务繁忙,我不想扰你,就拦了她。我也是刚到这院子里不久,青儿喜欢虚辰这院里的樱花,我陪她来看的……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以后再不这样了。嘴巴长在别人脸上,爱说什么又关我们何事。你别气,气坏了身体反换我心疼。”
延陵无轻巧几句,却是句句戳中西缄攸的心尖儿!且她圆起话来滴水不漏,将一通事儿尽数揽到自己身上。既做了好人,又将西缄攸的怒气化作喜意。
果然,延陵无不愧是延陵无,巧舌如簧,死人都能被她说活!
那些个思虑担顾心疼的话一说出来,西缄攸哪里还能有火气剩下。搂住腰肢那臂再一轻巧使力,令得人离自己更近了,握紧延陵无腕子的手也懈了力道,还好生抚慰了两把,语气更是放低放软了不少。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是气你不顾念自己身体,想见青儿,来人喊她去绝浪殿便可,还自己辛苦跑来,能不让我担心吗?以后我再不准你离我半步!”
“好。”
延陵无应得飞快,摆出笑靥给西缄攸,“一切都听你的。放心吧,我说了再不会离开你……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语毕,延陵无似是真的乏了,将整副分量都交到西缄攸身上,连眼都闭了起来懒得睁开。
云颜见状,赶紧要将轮椅推来为延陵无代步。
西缄攸淡淡一摆手,顺势抄起,又将大氅给她裹好了,径自就要离开。一众妃嫔还想跪安,被她一记凌厉眼刀阻止,莫不敢出声。
延陵无在西缄攸怀中似乎真的睡去了,还睡得十分安稳。
西缄攸走出千蝠殿院门之时,就见到倚在廊边看了半天好戏的虚辰,那一脸的玩味也真叫西缄攸无奈。
西缄攸与延陵无走后,虚辰回到殿中,她也懒得招呼这些女人,也就命她们速速散去了。
大多数人还未从西缄攸的狠戾中安定下来,唯独上官衍。离开千蝠殿的路上,她便暗暗握拳心惊,妒恨无边!她一早就料到西缄攸对延陵无不比其他,所以这三番两次的针对,虽是她主使,却都隐在了后方。但她万万没料到,素来被誉冰冷无情的西缄攸,竟被延陵无三言两语就安抚下来,还事事听她的。
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俘获一位无心帝王的心呢?!
暂且不管这些后妃心事。
延陵无被西缄攸一路抱回绝浪殿都不醒,乖顺得像只懒猫般,手还轻轻揪着西缄攸一点衣角,就和个小孩样儿,还睡得一呼一呼的。
西缄攸将人放进床里,正想给她盖上被子好好睡,谁知被拽住了衣服脱不得身,动作大了又怕吵醒了她。西缄攸无奈轻叹,却难掩满眼的宠溺之意。只见她就顺势跪坐在床榻边上,衣领子由着延陵无抓住,回头朝后轻轻一招手。
云颜与孟乔双双上前,西缄攸分别让二人凑上前来各自耳语一阵,声细如蚊。二人双双点头,便无声告退了。
殿内又只余下延陵无与西缄攸二人。
没了旁人,西缄攸再不掩眼中情愫,她再靠近了些,捥起延陵无的一只手与之交握,自己又伸手过去细细描摹起那人眉眼轮廓。这张脸孔,可说是让她又爱又恨。她有满腔爱恋,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她又有倾心复仇,却如何都不忍心付诸。
“延陵无啊延陵无,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魑魅魍魉吗?爱是你,别离是你,求是你,不得是你。你说的话,每个字我都当真,又每个字都不敢信。每一年,我都去明风海上等你,每一年,我都要再骗自己一回。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那么恨你,可我却止不住,止……止不住我的心!”
“你止不住你的心,还爱着我。”
眼泪滴在交缠的那双手背上,滚烫得人心一颤。
延陵无睁开眼,她看不到,但西缄攸悲痛震惊的脸却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她的一双灰眸里。
西缄攸以为延陵无早就熟睡,她只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才自言自语说了这些藏在心底好久的东西。
她万万不曾料到,延陵无竟醒着!
延陵无翻身坐起,她只好反握住西缄攸的双手,将它们捧到心口。
“没错,我是上天派到你命里的苦难,但西缄攸你,也是我延陵无的劫数!是我亏欠你在先。我欠你的欠青儿的,我永远都还不清!你才是魑魅魍魉,夜夜折磨于我。每一个梦里都是你,每一个梦我都不想醒来。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可你一直是我心里的你!”
“你胡说!你说的话我全都不信!”
西缄攸一把挥开延陵无的手,狂躁地大吼几欲破音,颤抖着泪流纵横。
“我不能……我不敢信!你的话,我不敢信!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西缄攸!”
延陵无一把将她掰正过来!一口浊气深呼,再吐出。
“西缄攸,我看不到你哭,看不到你笑,我看不到你任何的模样!可我能感受到你的心!你可以不信我说的任何一个字,但你不可以欺你自己!你的心还活着!你的心里满满都是我!我也是这样……”
“我爱你……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