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皆有定
日光熊熊照得焕然如新的重天塔巍峨高耸,塔尖有自高空而来的巽风,在这初夏时分亦然刮得人耳目生疼。
凤吟空落在塔顶飞檐之上,几步开外的檐尖处正坐着垂腿自在的延陵无。
她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也不回头,只是兀自开口叫住了凤吟空。
“来得刚好,我正有事请教你。”
“我来找你,是代西缄攸劝你的。”
开门见山,显然凤吟空的看法并不与濯冰他们相同。
“劝我?”
延陵无笑着回头,笑容依稀便令凤吟空回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里。
彼时,他便是要去劝延陵无放弃西缄攸这段情缘的,经年不辟,他此番前来,竟仍是此意。
“劝我放弃?劝我回幻界?”
“不错!”
凤吟空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延陵无。
“当年我便规劝过你,身为禁子,尝情爱的代价太大了。你自问此路走来,我所说之言,是否一一应验。”
延陵无用那只属于西缄攸的左眼看向了凤吟空,又用自己的灵力探了他的心声。
“是,是都应验了,所以此刻的我才更想要拥有心。”
“为什么!”
凤吟空紧紧皱起他好看的眉,眼前的延陵无一如初生时的纯粹,又带着一股脑儿的犟脾气,说的话做的事全都令他无法理解。
“你既已知那不是好事,为什么还非得强求?!”
“因为我不想再变回一块石头。”
相比凤吟空的满腔疑虑与愤懑,延陵无的回答却是轻描淡写。
可这一句看似突兀的回答,真真是超乎凤吟空的所想,他一时愣住了,又被延陵无挑起了话头。
“我记得怒枷落在身上的痛,也记得那道劈裂这座塔又要了吾命的天雷,更记得那把叫醒我的声音便是来自于她……我的记忆不偏不倚,什么都有,却又桩桩件件都缺了些什么似的。我不懂自己因何做了那些事情,用尽灵力去挽救区区一个人间,又用性命一次次去救她。从前的我做了那些决定,现在的我却领会不了半分其中的意图。”
“领会不了,亦是好事。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记起来又能如何?”
凤吟空又在这张看似冷漠的脸上见到了怅惘,他能懂,却不能放任其肆意疯长。
“我要记起来!”
延陵无一把擒住了凤吟空的衣袖,将他一惊。
“我救下孑飒孑肆,给你和龙复遥苍穹锦石,为虚辰备下退路,这些我都不记得起因了。我甚至记不起浅凉与拂槛之间,可那是我的前世呀。这种感觉奇怪极了,就像旁观自己演了一场大戏,戏中所有人都与我有关,落下幕又只有我忘了话本……如果我记不起那些因,这些果也终会被我忘却。我孤身自原石来,最后亦归原石去。”
凤吟空看着她眼中挣扎,心中自清,如他们这般可与天同寿的上神,浩瀚时光也不过转瞬,他们经历过无数,能记下的却是寥寥。延陵无尤是如此,她作浅凉时,千年万年无心的时光皆是冷漠,没有生灵足矣挑起她的心绪,所以拂槛对她而言才是那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