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
因帝君驾临,市舶仓连夜将里外上下打理得明明白白,待得当日下午浩浩荡荡的仪仗来到市舶司所在的城南港,竟是二帝连同皇后、五王、神秘的几位新贵统统到齐,市舶司上下简直惶恐不已!
工部尚书携市舶司郎中令跪迎圣驾,率先步出銮驾的正是白皇,落下车马回身探手,脸上挂着期待的笑意迎向銮驾之内。直到虚王等皆落车至前,那落下良久的帐帘这才掀起。
延陵无的手伸了好半晌,却未见她有半分不悦。西缄攸迟迟方从銮驾内走出,甚至当作没见到她的示好般越过其下车,延陵无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消散。她上前想同西缄攸说话,西缄攸却径自向前来到了虚辰身旁,将延陵无晾在了一边。
常人被如此忽视已然是败兴,更何况是堂堂虚无幻王,然后延陵无的眼中此刻只有愈发高涨的兴致,连带着挑起的嘴角都更上翘了几分。
“平身,带路。”
西缄攸向前喊起跪迎的臣子,直直向着仓内而去,延陵无倏而一闪身便晃到了她身侧。
“你如此避着我,还如何谈情说爱呀?”
她这一声轻得只西缄攸能听清,言语间满是调笑暧昧,西缄攸足下一顿,回眸冷眼看她。
延陵无又忍不住在这眼神中搜寻起来,如今西缄攸在她眼中便如一座宝矿,有无数趣致和惊喜等着自己,每一次收获都能令延陵无高兴得发颤!
半晌过去,西缄攸忽然朝她一笑,令延陵无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便是我的情,我的爱,你爱要不要。”
温热的笑意间泄露出的却是极致的冷漠,随即大步而去,再不管愣在半道的延陵无。
虚辰等跟在身后也被顿在原地的延陵无搞得莫名,眼见西缄攸经已走出十多步,倏时间一阵狂笑自延陵无处传来!
她笑得几乎要弯下腰去,看得身后一群人大惑不解,连前方的西缄攸都因为这笑声停下了脚步,全仓的人都看了过来,唯独西缄攸仍是背朝于她,然那背影似乎也能隐约看出战抖。
“你越是如此,孤越是中意!你记住,孤的承诺,永远有效……西缄攸,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满仓静默,延陵无忽然如此高阔一言,像极了情深意笃的宣告,但落在西缄攸耳中却满满都是威胁与折磨!
坚定背朝于她的身影猛然转了回来,双眼含着难以忽视的怒意,西缄攸置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拳,延陵无的一句话逼得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若是从前,她可太喜欢延陵无如此的言语了,可如今不同,她分明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丝,又将延陵无推开得不能再推开,为什么她偏偏就要像块狗皮膏药一般非自己不可呢!
西缄攸气得连喘几口粗气,擡手微颤着指向延陵无。在场的人太多了,西缄攸不好发作,但她指端的怒意几乎化为有形的实体。延陵无却歪过头享受着西缄攸此刻的情绪,她仿佛闻到了一股奇妙的香气,是火辣辣的冷檀香,随着鼻腔滑入肺腑,一时充斥了她的胸腔,那处似乎不是空落落的了……
西缄攸再看不得那嬉皮笑脸的无赖,拂袖而去,甚至将气撒在了无辜的工部尚书与郎中令身上,吓得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带路的双腿都抖如筛糠了。
这出好戏终是在港前暂告一段落,众人来带西缄攸先前命市舶司修造的大船之前,负责船工入水祭程的掌司已于吉时开坛请诰,只待圣上前来便可为新船开幕。
面前一块巨大红绸四角拉起遮住了新船的样貌,工部尚书上前为众人奏表了按圣命建造的过程,西缄攸听了还算满意,先前拢拉的面色有了一丝舒展,但又一想到昨夜延陵无那句胁迫,一股怒气再度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