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棵树?!那天还打雷了?’
遭了雷劈的树干又黑又枯,但它的头顶却是枝繁叶茂更甚从前,粗壮的树干中央长出了一张人脸,歪歪扭扭的,倒也和时晴有几分相似。
听到时晴这句反问,树上的人脸翻了一个白眼。
‘啊!真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随处乱躺害了你。’
傻妖就是傻妖,人面榉数怎么说她就怎么接受了,十分不好意思地致起歉来。
人面榉树瘪瘪嘴,似嫌她聒噪,又有些难为情。
‘算了算了!遭雷劈是真疼,但也算因祸得福,我生出灵识了!’
树木化灵是很难的,须在集日月精华的所在滋养上千年才有机会生就灵识,这棵榉木看上去最多数十年,雷击之下不死又让它化了灵,看真真是造化了。
‘太好了!恭喜你!!’
时晴的欣喜感染了人面榉树,她轻轻拍打着树干,笑得真切。
人面榉树又瘪了瘪嘴,眼神扫过跟前能融进山景的雪妖。
‘这山头方圆数里,是不是只有你?’
时晴果断地点点头,人面榉树又问。
‘那你一个岂不是孤独得很?’
时晴又恳切得点点头,噗呲,人面榉树忍不住笑出了声。
趁时晴尚未反应过来,人面榉树赶紧接了茬。
‘我虽然有了灵识,但还挪动不了。山野无趣,我们,做个伴?’
‘好哇!’
相比人面榉树的扭捏,时晴可是一点不拧巴,答应之快仿佛怕人面榉树会反悔一般!
‘你说你叫时晴,那我也得有个名字吧。’
扭捏的榉树轻声说着,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时晴正用掌心了解着这个故作矜持的新朋友,手指摸到了一块相对柔软的凸起,一记喷嚏声传来。
‘你摸我鼻子作甚?!’
人面又羞又躁,心诩这傻盲妖可真是无礼!
‘你有脸了?’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人面榉树本就随意的五官皱到一起,更显滑稽了。
时晴却是没察觉到对方的不悦,手还在胡乱探索,一边兴冲冲地展示她的好想法。
‘好神奇哇!树竟也能长出人的脸?!你就叫人面木吧!’
‘什么人面木!难听死了!谁教你这么给人起名字的?!’
榉树都快气死了,心下暗骂起笨雪妖土雪妖无礼雪妖!
‘那该叫什么呢?’
笨雪妖全然没被恐吓到,摸起下巴思考起来。
‘遭雷劈如何?!’
榉树的人脸都快抽筋了,对面的雪妖一脸的欣喜,又真诚又良善,显然她在讲出遭雷劈三字时,真的是有认真思索过的。
‘我看你的脑袋,才真应该遭——雷——劈——!’
榉树咬牙切齿,若非不能动弹,恨不能缠死眼前的臭妖怪!
‘你倒叫时晴如此好听的名字,我就活该遭了雷劈又叫遭雷劈吗?!!’
这回时晴是真真感受到对面杀心四起的火气了,她尴尬地挠挠头,又道起歉来。
‘实在抱歉,我没见过什么人,也没人教过我这些。确实,确实不太在行。’
人面榉树也并非真的生气,听她此言,慢慢也就熄了火。
看来要这雪妖给自己起名是不靠谱的了,榉树回想起自己还是一粒种子时在山下听过的说书桥段。
‘人间说快雪时晴,越是急雪越是天晴,可我们是在雷雨日相遇的,你躺在我树底下等雪等得睡着了……你想要的快雪没有来,来的反倒是我。那我能不能也算作是你等待的那场雪呢?’
‘……’
时晴眨着她的盲眼,雪一般的睫毛像落雪,掉进榉树的眼里。
自始至终,这都是一场无声的相遇,而那些忸怩的欣喜也终将在无声中愈演愈烈。
‘待雪。我就叫,待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