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幽重的号角迎上凌厉的鞭奏,恢弘的礼乐震彻天地。
锣鼓喧天,鲜花漫空,华美绝伦的仪仗一步一步朝自己行来。
愈发近了,顾不得礼仪忍不得等待,脚尖踩过每一级玉阶,心便跳得更重一分!
玉砌金琢的车驾近在咫尺了,昂起了头,看那镂空珠帘后端坐的人。
多年的梦在这一刻成了真,连送出的手都忍不住在战抖,她微张着口,寒气顺着唇际窜进胸口,她才敢相信,这定然是真的!
终于,珠帘后的人动了。
天地寂静,唯那只手探开帘幕带起叮当脆响,一颗颗如蹦跳在她心上的鼓点,使那欢愉又平添几分辛酸。
她等这一日,实在太久了。
殷红喜服掐腰长尾广袖阔襟,珠沙鎏金绣绘长河明月山霁云流,衬得其人真如晦夜明珠,华光万丈仅于此间。
那只撩动了心弦的手亦替她拂走眼下水痕,她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笑,连自己何时落下了泪也不知。
十指相缠,执手凝噎,波光粼粼迷了眼前人的模样,手中紧紧牵住的却是全所未有的心安。
泪落去,她再度将那刻在心间的面容看清,语声哽咽微颤。
“前尘不复,后事不知。唯有你……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西缄攸的梦在此处戛然而止。
意识里眼前人的笑容随梦境一道消散,胸腔仿被掏空,酸楚涌入丹田,唯能怅然若失地睁眼。猛然间,她甚至忆不起自己是谁。
“醒了!醒了!!西缄攸醒了!!”
那渐行渐远的好似是熟悉之人的声音,却也没心思去想,只因映入眼帘的便是梦境最后一刹的那张脸。
她静静地睡着,安详得好比襁褓里的婴孩,她有如雪的发,恬淡的睡颜,吹弹可破的肌理上像盛开满栀子花,与自己梦里的那个人实不相同,可西缄攸又万分确定。
安静的房内一下涌入了数十人!床榻内却全然未受影响,他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西缄攸好不容易挣开的一只手抚摸上还在眠觉的延陵无的脸。
拇指划过脸颊,像抚上了水波,又像触到了璞玉,她睡着,却已似在向自己笑盈浅浅。
这一场梦,恍有十世那般长,她在梦里走向了穷极深渊,见到了洪荒尽头,跨过了重重业火,她飘荡在天地间无止无休,直到延陵无牵起了她的手。
“……,妻——,子——。”
西缄攸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简单的两个音节也须挣扎多次。她念了多次,眼底噙着泪,直到终于能完整地说出来。
“你,终于,是我的,我的妻子了!”
缠着彼此的四肢还是那么紧,眼泪从西缄攸的眼眶里滑出来,顺着软枕便沁向了延陵无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