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西缄攸在尚未反应之际,便被西楚尧与虚辰拽进了醉心楼。
是夜果然相谈甚欢,老板娘的陈年梨花白被喝空了一坛又一坛,西楚尧还提醒西缄攸问那笛曲。西缄攸这才想起,这坊间事多得是李醉心清楚的。可惜痛饮一壶的李醉心也是无可奉告,这曲子听着贯耳,然真要说出个道道来,却又谁都不晓得了。
后半夜,西缄攸喝得昏昏沉沉,从桌边爬起,便见榻上桌下皆斜拉拉醉倒着人,唯独孟乔还在门外守着。她蹒跚着去开窗,灌进来的冷风里,似有吹起了那首曲子。
可惜她此刻头重脚轻四肢昏沉,连追去的力气都无,只得听凭那悠扬的笛曲在夜空中回旋,及近及远。近时,如探至她身前的回舞;远时,又似哀怨宛转的告别。
西缄攸吹了冷风更是晕眩,寂静的夜里连星斗都只有几颗,月色昏沉,西缄攸倚在窗边借力,静静地听那笛曲,静静地看无人的长街。
倏而两道身影滑进她的视线,远处的弄堂拐角有两个人似在争吵。声响渐大,西缄攸本欲听个热闹,借着稀薄月光,竟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令她大惊失色!
“快起来!虚辰!西楚尧!起来!起来啊!”
连拖带拽将两个醉鬼拉到窗边,按着她俩的头就叫人往地下看!
“看呀!是二哥!我一定没看错,那是二哥对不对!”
西楚尧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只瞧见两道身影隐入黑暗,似是她们这处的动静也被他们发现了。
“哪儿来的枫二哇,两个路人罢了。”
西楚尧本就醉得站不稳,边说着,边挥开西缄攸拽住她的手,欲往地上撵。
“胡说!那就是二哥!二哥!你别走啊哥!!”
西缄攸急了,她都想跳窗去追,真是喝酒误事!
虚辰被她的叫喊声吵醒,睁眼时西楚尧已倒下又睡过去了。她看着身旁心急如焚的西缄攸,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找到了细碎。
“枫二哥……攸,枫二哥十多年前便去了。洛夙说得不假,你是忧思于甚,连人都认错了。”
两道趋于均匀的呼吸声中,西缄攸的呼喊渐止。弄堂拐角的影子里已没了方才的人影,安静的夜风拐个弯儿就能将自己方才的焦急吹散。
西缄攸再弄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真实,亦或不过自己醉酒时的梦。
破晓时分,孟乔驾着马车将还在酣睡的三位送回了宫中。
李醉心的酒着实厉害,西缄攸三人几乎是大醉两日,到得第三日傍晚才算彻底醒酒,连带这几日的朝会都成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西缄攸酒醒之日,小寒都过了,她又匆匆忆起那段甚是在意的笛曲,但却也生出了放弃之心。
洛夙说得对,无端的忧思已至自己生了白发,区区几个真假难辨的注目与一段虚虚实实的笛曲,又哪里值得自己如此多虑呢。
帝君又恢复了她的冷面威严,朝堂上再无那些突兀的小动作。
西缄攸似乎不再执着于弄清那些困惑住她的事情,唯独更深人静时,她还是会掏出那块无主而来的残布。
人一旦不多思,夜寐便佳。短短几日,西缄攸神清气朗,早起甚至还能打过一套伏虎拳再去上朝。
这分明是好事,她却又注意到,朝堂上的另两位似有些坐不住了。
如此观察几日下来,西缄攸确认了这回自己不曾看错,当即便堵住了西楚尧与虚辰的去路。
“五皇姐这匆忙是要去哪儿呀,还有你,虚辰。你两个这几日坐立不安的,可是在背着我谋算些什么吗!”
西缄攸认真起来的眼神何等犀利,饶是虚辰与西楚尧也消受不起。
“胡说!我们哪有什么谋算。”
西楚尧先赖,虚辰眼神躲闪,似在想应对之策。
西缄攸便死死盯着她二人双眼,看得西楚尧趁她视线来到虚辰这边之际,拔腿便跑!
西缄攸想了可多,愣是没想到她这堂堂五皇姐会做出跑路之事。虚辰亦是,她瞪大眼看向西楚尧逃走的方向,心间腹诽几乎要骂出声来!
如此一来,便只得虚辰同西缄攸对峙一道,虚辰心知肚明,逃了那个,自己是决计溜不了的了。
“哎,其实也不算作要紧。”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虚辰假意咳嗽一声,便讪讪开口了。
“我见你近来多有不愉,便想着有何办法令你纾解,且后日便是大寒了。若你不曾忘……城西的月老庙,听说极是灵验。我想邀你,当日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