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还有二十多人。”
刀疤脸来回踱步:“这水实在奇怪,今日竟然不急。”
“这几年干旱,溯洄江本就不……”
“不成,我再下去看一眼。”
“欸!老大!”
但下属还没说完的话已经被堵住了,刀疤脸再次纵身一跃,无形中竟然伸出一双极大的翅膀,助力他在都陡峭山壁间来回穿梭。
远方传来轰轰的声音,本就湿润的空气又添了一层水雾。
“雷?”
有人点点头:“雷吧。”
“雨?”
“要下。”
有人藏在树丛中,睁着眼睛往西方看去。
“兄弟!小心!”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整个队伍立马就严肃起来。
“匕首没了!”
“啊啊啊啊!”惨叫声中伴着隆隆的滚动声,接着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从上而下地坠落下去,嚎叫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见。
“匕首!匕首……”
对面还没过溜索的几个壮汉立马警觉起来,几个眼里好的率先确定,顿时不可思议:“真的没了!谁!谁拿的!”
没了匕首,绳子不再有支撑,就会松动,刚才那个过溜索的显然没意识到,就这么跌入悬崖中,命丧黄泉。
“过不来了!”
“少一个都不行!”
“谁干的!”
“怎么回事!”
隆隆的声音突然大了,震得在场人头脑发昏,此时才有人想起来还有个老大,连忙滚到悬崖边使劲喊着。
“雷?!”
“水!”
“是水!”
他这次说得对了,不是雷,而是水,汹涌的江水从西边奔驰而来,淹没了所有树木,盖过一切千军万马,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怎么突然发水了!”
“老大!小心,有伏兵!你在哪儿!”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再没人去关注匕首为什么会消失,而是忙成一团,但又很快稳住队形,匆匆往悬崖边退去。
江水终于来了,它似乎酝酿了好久,就像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一般,是那样急促,那样可怖!
远方已有了地平线的一道闪光,谁都知道,那就是水。
“快逃!准要把我们淹了!”
“老大,老大呢!”
“带上枪!各位,有伏兵……”
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却一颤,竟然直挺挺地跪倒下去,眼珠爆出,蠕动着嘴唇。
又有人开始慌乱了,小声呢喃着:“伏兵,伏兵……”
“我们的埋兵呢?”
“传消息!准是没意识到!”
一面要逃离,一面要对付江水,以及自始至终都没出面,甚至连羯族的埋伏都没有发现的“伏兵”,羯族大军此时人心惶惶,而将谁不会等待,他们就要来了!
而没人去管他——陈栖忆。
他低着头,一副看不出死活的样子,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水声和嘈杂的人声,动都没动。江水盖过悬崖边的所有生物,在他的追击下,任何人都逃不掉,包括陈栖忆。
但他从来不是等闲之辈,一头黑发下的眼猛然擡起来,照映出暗云和星光,他浑身难动,只剩下一双流血的手还能转转。
他面沉如水,手腕一转,在一个漂亮的弧度中,他的手心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
他偷的。
就在他过江后,可怜天色暗,没人注意他,他就顺手做了这件事。
他嘴咬住匕首的握手处,一排白牙竟然也全部都是血迹,但他浑不在意,双颊微微流了汗,血汗与其相融,刺得伤口阵阵疼。
他反复侧头,匕首几次差点刺穿了他的皮肤,泌出了几滴血珠。
但他出来了。
赶在江水来临之前。
恰在此时,终于有人还记得他。
“逃了,逃了!去抓!”
陈栖忆并没有抛开几步,汹涌的江水已经伸出它贪婪的舌头,挑住了他,拖住了他,陈栖忆手拿匕首,一个踉跄摔倒在岩石上,尖利的岩石膈的他浑身发疼,冰冷的江水从他身上流过,他屏住呼吸,但江水还是灌入他的口鼻,他企图逃脱,但沉重的江水压住了他。在一片混乱中,陈栖忆拿起了匕首,漫无目的地朝身前挥去。
他不想功亏一篑,他太想回去了……
耳边抓人的声音似乎也淡了很多,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
独他。
唯此一人。
混乱中再也没人能找到他,箭雨纷纷落下,既有羯族埋伏在这里的军队的,也有其他的。
“谁家的箭……”
“不是陆川的!”
“还会谁人来杀我们!?”
“琉璃阁!”
“是琉璃阁!”
“该死的东西……”
羯族大军万万没想到,最后向他们发动攻击的,居然是琉璃阁!
他说得没错,暗云顶端,赫然立着一人!
身长玉立,面容英俊。
星河挂在他身上,但只转瞬,他就脱离天云,瞬移到一人面前,箭雨中穿梭的快意自在,他手持银剑,下手毫不留情。
“师父!”
“太危险!别来!”
陈栖忆突然睁开眼,他狠狠呛了几口,咳出了几口黑血。大江潮水已过,留在悬崖边的江水也渐渐褪去,陈栖忆拼命争起来,翻滚了一圈,躲在一巨大岩石后,拖着病体努力辨别声音。
流箭从天而降,一波一波从未停息,混乱中甚至有的箭是杀了自己的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松风音穿梭在人流中,一边躲避着箭雨,一边杀敌。
刚才就是水月请在喊他。
此时这位潇洒的琉璃阁首席大弟子正手握弓箭,站在最高处,秀眸一眯,剑风凛冽,射杀一名恶镰派弟子。
她才不管什么羯族,她要的,就是这恶镰派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