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宗坐落在明山秀水之中,如果没被毁,应该是很美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见过,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以前和洛飞卿到处游历,洛飞卿也从没提起过要回来看看。
月离忧停下脚步。
……是因为师门血仇未报,所以不肯与灰烬下的故人相见吧?
他蹲下身,修长如玉的手指碰到漆黑的地面——完全被烧焦后,已经再长不出任何东西。
月离忧离开戚山。
无妄谷,梦晚秋瞪大眼,看着去而复返的月离忧。
“干什么?”
月离忧朝他伸出手:“生长凤火真莲的地方,应该有化解真火余烬的土壤。”
“你说‘天琼土’?”
“嗯。”
梦晚秋额头青筋跳了跳,扔出一个储物袋:“伸手伸得这么自然,你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多谢。”月离忧收走储物袋,身影飘飘,转瞬消失。
梦晚秋望着他背影:“别回来了!”
……
从无妄谷返回戚山,月离忧打开储物袋,将灵气四溢的天琼土,洒向被烧过的地面。
很快,碧云宗上的那些黑烬被覆盖,肥沃的土壤,隐约散发出一股泥土的芬芳。
月离忧闭上眼。
他指尖灵力流转,脚下的土壤中,忽然长出一颗颗高大的梨树。
它们不断地生根发芽,抽出枝桠,长条的花柄上,绽开一朵朵雪白的梨花。
山风轻轻吹过。
月离忧睁开眼,残破的废墟上,已经变成梨花满地的景象。
万千梨花一起摇曳,纷纷扬扬的花瓣好似落了一场花雨,灿白迷离,如梦似幻。
月离忧眼前模糊了一瞬。
他想起洛飞卿跟他说,碧云宗总是四季如春,梨花如雪。
于是他在寒渡峰种下成片的梨树。
可不管他种再多,都无法代替碧云宗吧?
丝丝疼痛蔓延进心脏,月离忧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声音。
这一刻,他就像与几百年前,目睹师门覆灭的洛飞卿重合,感同身受了一样。
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宛如滔滔不绝的江河流水。
轻薄透明的花瓣落到月离忧肩上,他像是承受不住,猛地单膝跪地,手指紧紧捂住自己的心脏。
梦晚秋告诉他的话,就像有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闪过。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大婚那天,洛飞卿宁愿把剑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也要逼他做出选择。
那时他不可置信,因为在他看来,洛飞卿不是会以死相逼的人。
即使要复仇,洛飞卿也该保留实力,来日方长。
可他就那样站着,剑锋对着自己,向他求一个结果。
——在复仇和月离忧之间,洛飞卿总是先选择了他。
哪怕他还有无法释怀的仇恨,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月离忧无恙。
可当那天,他让月离忧在他和莫怀盈之间选择的时候,月离忧却犹豫了。
也就是那时,洛飞卿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两百年的陪伴和信任轰然倒塌,落下一地狼藉。
月离忧银色的长发被风吹乱,眼底冷冽的寒冰支离破碎,化作痛苦的汪洋。
他手指拂过酸涩的眼角,微微一顿,看着指腹陌生的水珠。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