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上来,抱住路与的腿,开始失声痛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喊小路,语气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哭丧。
旁边的时桥看见梁文一哭,一直苦苦忍耐的情绪也彻底爆发了,他也开始无声地哭。
被抱住动弹不得的路与:……怎么个事,我是死了吗
天边悬月,夜晚风凉,没了黑雾的侵扰,借着皎洁月光,春山别墅外面的光景变得隐约可见,山痕树影,影影绰绰,仿佛在随风轻荡,有一种独有的清冷孤寂之感。
路与忽视耳边的呜呜哭声,擡眼眺望远方,目光所及之处,是遥远的天际,青墨色的边缘缓缓划出一道淡弱的白色长线,太阳要升起来了。
等两个哭包哭完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梁文冷静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终于对自己抱着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痛哭的糗态有了一种迟来的羞愧,他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路与,只好跟扭头时桥说话,“小时,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时桥吸吸鼻子,老实地回答,“我们在井底挖到的石头。”
“它好凉,我手都被冻僵了。”时桥脑子仿佛转不过弯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身体冷得厉害,人都要被冻木了。
路与闻言脸色一变,迅速从他手里抢过圆石,放到地上,很快地上就结起了一层寒白的冰霜。
“卧槽!”梁文瞠目结舌。
他看看地板,又看看时桥,欲言又止。
“你……拿了这么久没事吗?”
寒意缓缓褪去,时桥打了个哆嗦,感受身体上的变化,有些疑惑道:“也还好,就是有点冷。”
梁文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只差最后一步,路与用衣服包裹着圆石,来到了他第一晚住的房间。
房间还保持着战损的特色,破破烂烂,且漏风。
路与走到柜子前站定。
梁文和时桥不明所以,只好乖乖地跟在后面。
“吱呀~”一声,柜门缓缓打开。
黑色长发如潮水般涌出来,一个女人垂着头,长发遮脸,跪坐在柜子里。
梁文和时桥脸色一白,下意识靠近对方汲取安全感,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不为所动的路与。
“找到了”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从柜子里传来。
路与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短短一夜时间,女鬼怎么变得这么虚弱。
路与将圆石放到地上,裹满黑泥的石头在层层冰霜的洗涤之下,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保存完好的一蓝一绿的漂亮眼珠子随着内部清澈透明的水浮浮沉沉。
一节枯瘦如柴的手从布满脏污的长袍里伸出来,穿过黑发,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水晶球。
刚一碰到,女鬼的手却像被烫到了一样,皮肉绽开,瞬间被烧得焦黑,女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手缩了回去。
她缓缓擡起头,露出空洞的眼眶,两团幽蓝鬼火静静地燃烧着,下半张脸早已面目全非,枯白的骨骼隐隐可见。
“为什么?”女鬼颤抖着,不死心再次伸出手。
苦寻多年的珍宝就在眼前,却触不可及。
路与想到那潭死水,和洞xue里密密麻麻的符文,想必葛良是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突然间女鬼像是想起了什么,幽深的眼眶望向路与,“你,过来。”
路与靠近,女鬼用她焦黑的双手伸进眼眶里,抓住了跳动的鬼火,狠狠地拽出来,递给路与,厉声道:“交易完成了,它会带你出去。”
路与接过鬼火,紧接着,女鬼的样子开始退化,如瀑的长发枯死,成了一团干枯的杂草枝,身上的皮肤干涸开裂,很快她就化成了一具白骨。
这一次枯瘦的白色手骨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水晶球,握住了丢失多年的眼睛。
白骨恸哭,水晶球破裂,迸发出大片耀眼的白光。
在白光里,路与窥见了一个女人的前尘旧梦。
几百年前的西河镇,在高山之巅住着一群避世的灵猫族,灵猫族拥有一双可通神灵的异瞳,每隔三年就入一次世,作为人们和神灵之间的传语者,通过祭祀祈愿仪式,传达神谕与供奉,维持着人与神之间的和谐,百年如此。
殊不知人心难测,生活变得富饶的人们开始不满足于人生行乐短短一世,妄想与神灵并肩,永生不灭。
那些人不知听信了什么邪门歪道的门法,开始大肆抓捕灵猫族,挖眼虐杀,只为了透过那双眼睛通往神灵之地。
沾了鲜血和怨气的双瞳没能打开神灵之地,反而打开了邪灵的通道,从此怪物肆虐人间,灾祸四起。
西河镇覆灭,邪法却延续到了后世,经过不同时代的润写,演变成了将死之人可借他人血肉重获新生的传说。
灵猫族自那起死伤无数,偌大一个族群,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他们选择背井离乡,避入了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换地方,躲借此过了灾祸,却躲不过人祸。
天生的异瞳在寻常人眼里始终是异类。
女人在一次迁徙的途中,与族人走散,被当时的官兵当成流民乞丐带回了城里,过上靠打杂饱腹的日子,因为瞳色没少遭受非议,好在底层百姓只关心柴米油盐并不知道那骇人的传说。
变故也在那异色双瞳,城里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主,家财万贯却重病缠身,四处寻医问药。
某次出行正好瞧见了女人异于常人的瞳色,歹心就此生根发芽。
女人被抓住,活活剜去双眼,又叫人做了法,将她困在棺里,灵魂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借她死后化鬼的浓重怨气,残害那些误入阵法的无辜者。
女鬼怨气冲天,只记得要找眼睛,见人就杀,却忘了仇人是谁。
到葛良这一世,已经是那位家主通过仪式换的第三具躯体。
未孵化的第四具躯体在水潭的大心脏里,已经被路与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