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尽全力让自己活下来,只差临门一脚。
死亡不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令时桥最不甘心的是,他那么努力,在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所成长的时候,命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仿佛在说,你看,你还是一个离了别人就不行的软弱废物,拿什么来反抗
这种落差带来的恐慌感才是最窒息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时桥垂下眼眸,心里两种情绪在疯狂拉扯,他一边自暴自弃地想:“或许我真的只是一个怯弱的胆小鬼。”
另一边,又想起路与,期盼,羡慕,渴望,的复杂思绪交织在一起,他想:“如果是路哥,他一定不会是我这样的。”
“如果他是我,他会举起手里的刀,把那只怪物杀掉。”
身侧无力垂下来的手微微颤抖,慢慢地擡起来,这一幕像是被慢放定格的画面,时桥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行动的每一步轨迹,也能看到怪物趴在他的肩膀上,露出尖牙,朝着他扑过来。
“呲喇。”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大张着嘴的怪物眼睛上插了一把刀,死不瞑目。
暗色粘稠的血顺着握着刀柄的手腕往下滴落。
时桥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手上还覆着另一只苍白瘦长的手。
后知后觉转头,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握着他的手将刀插在那只怪物身上。
“你……”
时桥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一把,他跌进幻境的入口处。
仓惶回头时,视线意外对上那双波澜不惊宛如深渊的黑色眼眸。
从幻境出来后,时桥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间脑海里不断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醒来之后,记忆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滤镜,时桥发现自己对鬼怪的恐惧减轻了很多。
他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物,但对于那个陌生男人的记忆却很模糊,直到他再一次在幻境里面遇到那个人。
那人说,他叫谢云,是一个被困在幻境里的人,他在现实里的身体已经死去,只能游离于各种幻境中,那天正好遇到了时桥,才出手帮忙。
时桥很警惕,对于谢云的说辞并不全信。
后面又遇到几次谢云,不光时桥一个人,七处队长还有其他队员一起被卷进来,谢云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不冷不热地待在一旁,期间出手帮过他们几次。
现实里,他们派人查过,谢云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半年前因病去世,符合幻境里他出现的时间点。
疑虑逐渐被打消,谢云几乎天天都在和幻境里的鬼怪打交道,时桥再三考虑过后,请求谢云训练自己。
内外兼修,这也是时桥短期之内能快速成长起来的原因。
时桥:“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带有某种目的刻意接近我,可是说不通。”
“你觉得呢?”
路与听完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说这一次自己被水鬼抓下河里,也是谢云救了他,如果谢云真的图谋不轨,现在看来不要他们的命,那他图什么
还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的吗?
路与眸光微动,看着眼前身形笔直,气质清冷出尘的时桥,心底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路哥”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时桥发出疑惑的声音。
路与回神,将心里的猜测压下去,面上不显异样,“目前看来谢云的身份确没什么问题,不过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你自己多加留意。”
时桥目光如炬,郑重道:“我会的,我只信你。”
突然被一座信任大山压住的路与:“……”
有没有可能,他是说信自己才是稳妥的?不过看着时桥闪着熠熠亮光的眼神,嘴边的话有点说不出口了,孩子爱信就信吧。
两天过去,时间来到祭典当天。
路与换上黑色长袍,跟在队伍的末尾,放眼望去,队伍里人人都是一样的长袍,乌黑一片。
王大娘说这是他们的传统,因为今天的主角是“新娘子”们,如果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会影响阎君的选择。
只有“新娘子”会穿着大红的喜服。
路与问起新娘子在哪,王大娘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告诉他,新娘子前两天就被送到忘川河畔了,一会他们直接过去擡轿送亲就行。
她眼里诡异的幽光浮动,明明是笑着说的,表情却很僵硬,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我家今年的新娘子一定会被选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