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同时向莫岁道:“跟上。”
莫凌昭带着莫岁进入了他的飞行器地下机库。
莫岁只知道莫凌昭有购置飞行器的习惯,却不知道飞行器的数量居然有这么多。型号各异的飞行器塞满了足有民用机场大小的空间,简直像是批发来的玩具模型。
感受到莫岁惊讶的目光,莫凌昭轻描淡写:
“怎么,跑又跑不了,还不允许我多买几架飞行器过过眼瘾?”
“过来,开这个。”
莫凌昭把密钥扔给四处张望的莫岁,指着机库深处一架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的飞行器说道。
“这架飞行器的所有权不在我名下,你开它出去,不会被怀疑与莫家有关。”
莫凌昭接着道:“而且这架飞行器有跨越星区的长期权限,可以避免你到第三星区的入境检查。”
仅从外观而言,这架飞行器显然并不符合莫凌昭的取向,它过于笨重粗犷,只考虑实用而完全不考虑美观,莫凌昭这种极其注重面子工程的讲究人应该是看不上的。
“方覃送的。灰头土脸的,一点审美都没有。”
莫凌昭语气平淡,他推了莫岁一把,示意莫岁离开:“但给你用正合适,他好像还在飞行器上装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武器设备,你有机会可以试试。”
“还愣着干什么,趁我没反悔,赶紧走。”
惊喜突如其来,莫岁有些不可置信于莫凌昭真的这么容易就放自己离开。
他一边因为怕莫凌昭反悔而飞快地进入了飞行器,一边又实在好奇莫凌昭转变态度的原因,在驾驶舱里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向莫凌昭。
就在这时,莫岁的光屏响了。
他看向光屏,顿时脸色一白,来电人居然是莫晤沉。
父亲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不管了,先斩后奏了再说。
莫岁心一横,装作没看见来电提醒,速度飞快地调试各项仪表设备,准备直接驾驶飞行器离开。
可通话不知为何突然被强制接通,掌权者严肃的声音阴云一般压了下来。
“莫岁,你在干什么?”
莫岁本能地一颤,莫晤沉没给他任何喘息稳定情绪的机会,声音里透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现在回到你的房间乖乖待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又是只差一点吗。
飞行器全面启动的进度条已经加载到了百分之九十,莫岁紧紧盯着仪表盘上那条即将完成的绿色,手指攥紧了操作杆,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此离开。
莫晤沉的叹息声从光屏那头传来:“莫岁,你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让我很失望。”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莫岁那根神经,他瞳孔一缩,在瞬间口无遮拦地道:
“分明是我做什么您都不满意吧。您才是让我一次比一次更失望!”
简直是平地一声雷,连不远处的莫凌昭都震惊到瞬间丧失了表情管理,诧异地看向了一脸无畏的莫岁。
理智正拼命往回拉着莫岁劝他不要再口出狂言,可积攒已久的怀疑和失望像决堤的洪水,无可挽回地推着莫岁,让他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
“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只是乖乖当莫家年纪最小的吉祥物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抱歉我这辈子都不能让您满意了,我意不在此。”
“为了让您对我改观,我在维拉利加拿了无数次第一,您却依旧只看到我先天不足的兽化能力,认为我不适合走这条路,到底是谁让谁失望?”
脑海内的警报已经拉响到最尖锐的极限,莫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事情已经被自己彻底搞砸,这下莫晤沉肯定更不会放他出去了。
可他依旧没有选择沉默,咬着牙闭了闭眼,反而多了股破罐子破摔的莽劲儿:
“您到底为什么不让我走我最擅长的这条路?真的是对我的保护吗?还是只是害怕别人发现我星兽体的秘密会影响您在外界完美无缺的形象?”
霎时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在空间,连线两端都陷入沉默。
没有奇迹发生,莫岁越界的这番坦诚剖白并没有打动莫晤沉,男人再度开口,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冷硬。
“冥顽不灵。为了一个认识不久、毫无权势的平头小子,你连基本的自控力都没有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莫岁?”
跑是跑不出去了,莫晤沉肯定完全监视了自己的行动轨迹。
莫岁重重往椅背上一靠,他也懒得再争辩,只等待莫晤沉对自己进行更加严格的限制。
突然,莫凌昭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在莫岁不解的眼神中,莫凌昭取走了他的光屏。
“父亲,是我。”
莫凌昭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他擡眸看了眼莫岁,那张脸上写满了倔强和不服,他毫不怀疑,就算这次被锁在房间里寸步不出,莫岁也会想方设法地再次逃跑。
这让莫凌昭下定了决心,他对着光屏,向莫晤沉道:
“您应该还记得,阿余生前最后的愿望,是让莫岁自由成长。”
“您当初答应了她,却很快食言而肥,好歹这一次让莫岁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阿余?小时候那个经常陪着他、后来却突然不知所踪的侍女?
哥哥突然提她做什么?阿余最后的愿望为什么会跟自己有关?
莫岁懵圈,只觉得完全听不懂莫凌昭的话。
可更令他震惊的是,听到莫凌昭这两句不知所云的话,莫晤沉居然真的有了动摇。
光屏那头没再传出任何阻挠或批评的话,在莫岁惊讶与不解交织的目光里,莫凌昭上前,替莫岁关好了飞行器的舱门。
“别想那么多,抓紧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飞行器离港,拟态隐身遮罩开启,转瞬之间,庞大的飞行器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莫凌昭站在地面,漫无目标地擡头看向无垠的夜空。
光屏的通讯尚未挂断,莫晤沉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多了两分疲惫。
“我以为你还恨她,她害死了你的母亲。”
莫凌昭扯了扯嘴角,觉得莫晤沉的话好笑得很荒唐。
“母亲是心力交瘁、精神受打击过度而去世的。”
就算一定要为母亲的死找一个责任人,那人也不应该是阿余,而应该是莫晤沉。
如果不是莫晤沉与阿余诞下了私生子并强行逼迫母亲接受私生子为次子,母亲也不会在饱受折磨后精神失常。
或者该说,是莫晤沉的独裁让一切都变得扭曲了。
莫凌昭有些恶意地设想着,如果没有莫晤沉会怎样呢,一切会不那么糟糕吗。
母亲不会油尽灯枯含恨而终,阿余不会因为屡次想要越界接近自己的孩子而被处理掉,几年前的自己不会在得知真相后迁怒原本疼爱的弟弟。
莫岁也不会至今都被蒙在鼓里,他的亲生母亲并不是早逝的莫夫人,而是那位年轻漂亮的侍女阿余。
还有,他的成绩之所以总被父亲否定,并不全是因为变异的兽化基因,更多是因为莫岁的存在对莫晤沉而言,本身就是失控与污点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