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在。”
弘昌帝的目光黏腻的扫向陆时宴的双腿,令陆时宴感到一阵恶寒,微微皱眉。
“朕听闻太子的腿疾如今已痊愈,身心甚慰,如今太子又为大商攻下北冥,朕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自豪啊,像你母后一般!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说完弘昌帝大笑出声,但大殿上却死寂一片。
六年间这可是弘昌帝第一次提到先皇后,群臣面面相觑。
柳贵妃为弘昌帝斟酒,眼神垂下。
“儿臣惶恐!”
高位上的人面色微变。
弘昌帝突然冷哼一声,“惶恐?朕可看不出来,”他将手边的酒酿一饮而尽,呛得磕出了声,“咳咳、咳咳。”
“北冥沿海那几座城池,为何让给西良!可有问过朕!”
瞬间,大殿上的百官“哗——”的一声跪成一片,“陛下息怒!”
弘昌帝沉沉一声,“起来吧。”酒杯被压在桌子上。
他看着不发一言的陆时宴,“太子如今身子好了,朕心甚悦,但太子这次不顾朕的旨意私自将城池让与西良。”
安渝低头等着他说,心中思索,怕不是让陆时宴与西良交战。
“朕也不罚你,待年关过后,你率兵打回来便是。”
一句话说完,陆时宴眉头一动,弓着身脸上浮起一抹讽刺的笑,还真是异想天开。但他没说什么,“儿臣遵旨。”
冷冷勾唇,这件事无论他同意与否,大臣都不会坐视不理。
如他所想,群臣立马坐不住了,这次大商不光军中将士折损十万余人,还有那十万的私兵啊!大商如今哪还有那般充足的兵力供得上前线。
顿时就有大臣站了出来,“嘭!”的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不可!此番战役已经折损我大良兵力财力,即便是粮草也万万是供不上啊,”那头发花白的大臣说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依老臣拙见,即便是要与西良开战也要休养生息一两年,等我大商国富兵强之时也来得及啊皇上!”
“臣复议!”
“说的是啊皇上!”
这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臣彻底激起了弘昌帝的怒火,“财力?粮草?哈哈哈哈哈哈,这诸位爱卿又何需担心,太子妃可是大商首富家独子,这点钱财可难不倒太子。”
安渝手中的青提掉在地上,他一擡头就看见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大臣们不可置信的、惶恐的,气愤的还有看戏的,各色眼神交织在一起,安渝心中冷意阵阵。
“这……”
这如何能行!
“陛下,这……”
这皇帝但凡要一点脸都不会说出这番话。
弘昌帝也看向安渝,“太子妃可是国师,不如众位爱卿问问国师,年后开战,是否可行?”
王朝之上,国师的话如同上天的旨意,弘昌帝热切的眼神死死勾着安渝。
一阵反胃,安渝突然干呕了一下。
“唔——”
陆时宴一惊,转身看过来时瞧见了安渝的另一只手在桌下摆了摆手。
“国师这是何意?”
弘昌帝眼神威严,皇帝的威严就是年迈也不减分毫,甚至更甚。
安渝眼眶红了,左右看了两下嗫嚅道,“儿臣原本十分赞同父皇,定是要说可行,却在开口的时候好似被人捂住了口鼻,说不出话来,害得儿臣在殿上失仪。”
撩起宫袍安渝泪眼婆娑跪下,“父皇赎罪!且还有钱财与粮草一事,”安渝磕磕巴巴。
弘昌帝叹了口气,“你说。”
“父亲如今并非皇商,为大战提供物资怕惹人非议,”安渝擡头说得情真意切,“主要是怕有小人枉议父皇,称父皇不顾法度等等……”
说完他瑟缩低头,像是说错了话。
“太子妃说的是,安氏商铺已在大商行商多年,如今又是太子妃母家,当得起皇商重任!”
“谢父皇!”
陆时宴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沉默良久,“那开战一事日后再议。”
“陛下英明!”
两人回到了座位上,唱歌跳舞的宫女不断,安渝吃着桌上的东西感觉索然无味。几乎没有好吃的,怎么回事。
陆慕风就坐在他身侧,听他嘟嚷后歪了歪身子,“因为父皇病弱,柳贵妃吩咐御膳房,一律做成清淡的菜色。”
“听闻父皇知道之后,龙心甚悦。”
安渝无奈撇嘴,想想又摇了摇头,这是不是太苦了他们了。
叹了一口气,擡头时又恰好看到柳贵妃看过来,笑意盈盈点了点头。
安渝含笑摆手算是回应。
视线收回,他弯腰接过陆时宴递给他的两颗上好的青提,咬了一口果真甘甜,他朝陆时宴甜甜一笑,陆时宴对他眨了个眼,嘴角含笑。
安渝感觉手被握住,顿时笑开了。
庆功宴除了最初弘昌帝的挑事,之后一片祥和。
群臣散去之时不少大臣来与两人攀谈,满脸的奉承,陆时宴微笑回话而一旁安渝听得却想发笑。
转头向那边看去,安渝想问问沈横为何消瘦成这般模样,见陆慕风也郁郁便不再开口。
与一众大臣一同出宫,马车接连驶入集市没多久,百姓的交谈声传入了每一辆马车之中。
“听闻先皇后竟然是皇后害死的,你听说了吗?”
“哪还有什么皇后,听闻被打入了冷宫,如今就是一个疯女人。”
“呵,何止是这一个疯子,她那哥哥也是,当年镇国公通敌的事就是这两人污蔑的!”
百姓的语气一个比一个气愤,“简直岂有此理!我就说镇国公怎会做那样的事,当年我家小儿在街上冲撞了镇国公的车架,大人不光没有怪罪,还把车上的糕点拿给小儿!”
“这才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宇文一族简直罔顾人伦!”
“而且当年宇文一族还有个庶子,还曾是北冥的军师。”
“这这这,这么大的事竟如今才知晓?”
“那可不是,二皇子养的私兵就在北冥军师手中,不然以太子殿下的智谋我大商岂会战死十万将士!”
“宇文氏!简直该下炼狱!”
“是啊!我们一定要为先皇后和镇国公一族讨回公道!”
百姓们一传世十传百,片刻间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怒过冲上心头声音嘹亮不止。
陆时宴把安渝抱在怀里,听着这些话眼神冷冷的望向皇宫的方向,喉咙处溢出一丝冷笑。
这才刚刚开始。
众多马车里的官员把这些话听得一字不落,身上的冷汗打透了官服。
一大臣颤颤巍巍的撩开车帘,偷偷望向最前方那尊贵的车架,嘴唇哆嗦……
做了错事,总要偿还!
如今,那便是索命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