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有着极为华丽羽毛的极乐鸟先是迷茫地观察了一阵,然后似乎十分兴奋,试探着扑扇翅膀。
——可它无论如何努力,都飞不起来。
慢慢地,这只极通人性的极乐鸟越来越沮丧,最后耷拉下翅膀,用它极其灵活矫健的跳跃能力,跳进打开的鸟笼,用尖尖的红色长喙推着鸟笼的门关上。
因为几年的投喂和相处,这只鸟仍旧很怕这具身体,但也多了几分可亲。
它在鸟笼的横枝上跳跃几下,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因,烟蓝的鸟瞳散发着人性化的哀伤。
——它不能飞了。
——它离不开这只鸟笼。
阿因知道,因幼时折断腿,虽然侥幸地活了下来,却失去了飞翔天空的能力。
不是病理上的。
这只极乐鸟的腿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但它就是再也没有没能飞行起来,最多只是短暂的滑行。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创伤,或许是没有成年极乐鸟教导它飞行。
阿因和这只极乐鸟对视,很久后才开口:“飞不起来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地方可以安置你,你留在这里。”
“……我会来喂你。”
存在的风险阿因不是不知道,但说到底,这只鸟会有如今的进退两难,还是因为她。
既然当初没有杀死,带回来养了,就养到底。
*
依大盛律法,谋反叛国,本人不分首从皆斩,其子满十六岁者皆绞,其余十五岁以下的儿子和妻妾母亲和女儿等皆没入官府为奴为婢。
意即云国公和云疏月都当处斩,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但原文中提过几句,一是云国公府几代人经营,代代都是朝中肱骨之臣,要真按律法一一追查,几乎大半个朝廷都无法幸免,于是在各方妥协下就有了心照不宣的放水。
只籍没查抄了云氏族亲等有亲缘关系的族人,而云疏月之所以留得一命,其实是其昔日好友,如今的小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也是后来害云疏月最惨的那位小侯爷从中使了手段。
——他要昔日总是胜他一筹将他衬托地毫无是处的天之骄子零落成泥,受尽折磨,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而不是死的一干二脆!
所以在如今还没有继承爵位,被唤作小侯爷的这位的运作下,云疏月虽然满了十六,却仍旧被充为官奴,昔日盛京最富盛名惊才绝艳的公子,这位前不久的状元郎,如今却在奴隶贩子手中任人如货物般挑选贩卖。
没有任何外力帮扶,还要小心避免所谓的小侯爷的势力窥探,阿因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在偌大的盛京找到云疏月。
彼时,探得云疏月所在,阿因仗着身体娇小灵活,偷偷潜入,从狭小的开窗进入云疏月被关押的地方。
她从开窗跳下,落地时一滚减掉冲势,一擡头,就看到了被四肢颈项都束缚铁环锁链,一身里衬白衣的云疏月。
这是一间类似囚室的狭小房间,逼仄又阴暗,只在她进来的那个地方开了一扇窗。
微弱的光线照不透囚室的昏暗,囚室中央摆放了一座囚笼,那是一座十分狭小的笼子,像是特意打凿出来专门关押对方的。
少年跪坐在里面,白色的里衬染上脏污,连四肢都无法伸展开,只能脊背贴着笼子竖立的木柱,头颅低垂,颈项弯折,腿脚蜷缩。
像一只被束缚的,折断翅膀的困鸟。
阿因说不出看到这一幕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今后的每一天都远比如今要艰难。
让她庆幸的是,至少她没有在云疏月身上看到明显的伤口。
似乎听到动静,一阵铁链的碰撞声中,囚笼里的少年动了动,艰难的转过弯折的脊骨,面庞贴着粗糙冰冷的立柱,被挤压。
他似乎毫无所觉,只停住,苍白寡淡的鼻唇细细翕张,喘着细弱的气息,半晌,才擡眼,一双眸子循着动静传来的放向看过去。
刹那间和不远处伫立不动紧攥拳头的小狼崽目光相对。
他平淡的面上表情一瞬变化,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