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装满白色粉末的外套被扒下来扔到远处,然后是里面的衬衫,直接被扯上去充当绑手的绳索,裤子也如法炮制。佩斯利给躺在地上的毒贩翻了个面,就着透过来的灯光仔细查看此人身上有没有那个讨厌的标记。如果有的话,她在套话的时候就得小心点——不过她今天真的很幸运,这个人身上连一块胎记都没有。
约翰的半张脸贴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面对如此羞辱,他努力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始默默地流眼泪。
“不管你在想什么,不准想。”佩斯利冷漠地把人翻了回来,“把手放下吧,你可以先把裤子提起来——不用遮了,我早看到你短裤上的超人标志了。”
“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我根本不想穿!”
佩斯利一脚踹上去:“小声点。或者你想再挨一下?”她背着光靠在墙边,那张惨白的脸藏在阴影中,仿佛摄夺生命的幽灵。约翰在这种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悲伤地捂住嘴巴,把啜泣声憋了回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上你吗?”佩斯利轻声问道。
约翰胆怯地回应她:“因为……海伦?”
“听你刚才的话,你好像认识不止一个海伦?跟我说说看。”
“我只是个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约翰疯狂摇头,话语像连珠炮似的往外蹦,生怕说慢了会挨打:“一开始我只知道一个海伦,她常来我这边买货。后来她把另一个介绍给我,还托我去和大哥牵上了线。他们三个好像在卖一种新的药——大哥以前不卖口服的,因为不够劲儿,但是海伦说服了他——据说那东西进价特别便宜,几乎是无本买卖。我经手过一点点,但是货很快被别人抢走了。”
约翰换了口气:“……后来海伦就死了。大哥也不常出门了……他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他擡起眼皮偷看佩斯利,注意到对方面色凝重——虽然她的脸色本来就挺吓人的。
“……”佩斯利顺着墙壁滑下来,蹲在毒贩身前:“你说的都是实话?”
“绝对是实话!”约翰举手发誓,“你认识鲍威尔吧?我的老大也是鲍威尔的老大——就是他把我的货抢走的!鲍威尔特别会拍老大的马屁,除了老大,大家都讨厌他……”
“……”
佩斯利突然觉得有点疲惫。此时此刻,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不算久远的记忆:那是在哥谭医院的病房里,她和马特·默多克第一次见到鲍威尔。那个命途多舛的男人差点被掐死,为了保命,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老大在哪里,你们去找他!”
她当时回答的什么来着?
——“你的老大是谁我暂时不在乎。”
“……对不起,鲍威尔,我真应该在乎一下的。”
约翰小声询问:“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替鲍威尔来抢我生意的吧?那个狗东西怎么坐牢了都不放过我!”
“我说过,小声点。”佩斯利一巴掌拍在约翰的后背,打得他骨头生疼。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但手上的力气却变大了。
“……带我去找你们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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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住在一栋充满了年代感的老式居民楼中。
如果考文特里的那些红砖公寓勉强可以算作八九十年代黄金时期的落寞遗产,这里楼房的格调显然要更低一些——只是破破烂烂的筒子楼而已。廉价的租金抵消了年久失修的危险,家家户户用报纸糊住玻璃,小心翼翼地不让房间里的灯光泄露给外人,因为谁都有可能跑进去入室抢劫。
佩斯利翻过低矮的围墙,在一从枯死了半边的灌木旁站定,默默观察着这栋墓碑一般的建筑。约翰躲在她身后,看上去鬼鬼祟祟的:“我不能进去,老大说了谁也不准暴露他的位置——但是你可以说是鲍威尔告诉你的,反正老大很信任鲍威尔。”
“是啊,我这么一说,说不定老大就不信任他了。”佩斯利淡淡地戳穿了约翰的小心思,她看了毒贩一眼:“我劝你立刻去警局自首。”
“……为什么?”
“因为警察会保护你,我不会。”佩斯利扔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警告,擡脚走了进去。她刚一踏上台阶,仿佛戳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薄膜,随之而来的是某种熟悉的感觉:心跳变慢,指尖染上寒意。现在佩斯利已经猜到这意味着什么了——渡鸦的视线无法触及此处。
……不要有死得千奇百怪的尸体。这是佩斯利现在唯一的愿望。
她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左转,穿过黑暗的廊道,在最里面一间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门后的房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隐约传来电视广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显得有些瘆人。佩斯利举手敲门——敲门声比里面的电视声更渗人。
在最开始的五分钟里,无人应答。紧接着,门后传来一阵呓语——被吵醒的人在意识模糊状态下的抱怨。
佩斯利又敲了两下。这一次,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站在门的另一边不动了。
隔着一层脆弱的木板,佩斯利听到“咔嚓”一声——猎-枪上膛的声音。
下一秒,门被慢慢打开,幽冷的光伴随着一股腥味慢吞吞地流出来。佩斯利与一个身形矮小的生物对视,而那张脸上的某些特征似曾相识。
——光头,反光的小眼睛,塌陷的鼻子,臃肿的皮肉堆积在下颌与脖颈,没有嘴唇的嘴巴,嘴角朝着两边下坠,脸颊上的皮肉仿佛两片鱼鳃。
第二个印斯茅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