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利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夺目的影子突然在她的眼角一闪而过。她转过头,看见法院对面的马路上,一台银白色的外星飞船平稳地停了下来。
世界上的某些巧合就是这么有趣。就在佩斯利打算去偷车时,那辆漂亮的阿斯顿马丁竟然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像一位跨过荧幕朝她款款走来的好莱坞巨星,身上穿着闪闪发光的亮片舞裙,弯腰递给她一个飞吻。佩斯利瞪大眼睛,目睹车门缓缓滑开,某个西装革履的大人物从驾驶座上矜持高贵地走了下来。一堆仿佛从下水道钻出来的记者迅速迎了上去,但都拘谨地和今天的主角隔了一段距离。透过人与摄影机的缝隙,佩斯利得以看见那个男人凌乱的头发,刺眼的镶钻墨镜和下巴上的胡茬。他漫不经心地整理领带,然后擡脚朝着佩斯利的方向走来。
被困在航空箱里的博美突然格外激烈地扑腾起来,就像被拐走的小狗透过坏人的车窗看见了曾经的主人——他甚至开始用小狗的方式尖叫,用尽浑身解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在狗叫声中,佩斯利听到那些记者呼唤那位有钱的小胡子:“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先生目不斜视地走过来,略过佩斯利,径直走进那家起名方式非常糟糕的冰淇凌店。佩斯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等到对方消失在店门后面,又转向了停在路口的好莱坞巨星——这一次更加热切一点。
很快,斯塔克先生捧着钢铁侠巧克力拼盘走出店门。他第二次经过佩斯利身边时脚步一顿,随后拉下墨镜,好奇地看着那个不停挪动的航空箱。
“那里面是什么?”有钱人发问了。
“博美,先生。”佩斯利殷勤地把航空箱拎起来,“你想要吗?”
斯塔克先生嫌弃地翻白眼:“我才不要养狗——等一下。”
他转动眼珠时佩斯利简直能幻听到印钞机运转的声音:“我确实还少一份送人的礼物……”
“这是只健康又聪明的小狗。”佩斯利叹气,“但是很可惜,我男朋友狗毛过敏。我们正想着把它送回犬舍呢。”
斯塔克先生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人推销上:“多少钱?”
“我们不要钱,只想给跳跳找一个好归宿。”
对方矜贵的鼻子上又出现了嫌弃的皱纹:“什么蠢名字?不好意思小姐,我身上除了钱什么也没有——如果你男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吃晚餐。”
“我很介意。”男朋友坚定地插嘴。
“唉……他很介意。”佩斯利继续叹气,就在斯塔克先生准备放弃时又继续说道:“——这样,如果你让我参观你的车,我就把跳跳赠送给你。”
斯塔克先生有些惊讶,他看向路边的座驾:“那辆车?这可是我车库里最普通的一个。”
无产战士的灵魂几乎按耐不住了——佩斯利庄严地捧着狗:“我喜欢它的……颜色。”
有钱人的世界不需要等价交换。斯塔克先生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佩斯利的理由:“车门没锁,劳烦你把狗放到副驾驶上——它的名字太糟糕了,我以后要换的。”
“随便你换什么。”佩斯利露出感激的笑容,“顺带一提,今天晚上你最好把小狗放在空旷一点的地方。”
“怎么?它有幽闭恐惧症?”
“或许吧。”佩斯利开了个愉快的玩笑,“说不定它今天晚上会变成人类呢?”
“哈哈——那它就没用了。”斯塔克先生把墨镜推回鼻梁上,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佩斯利,随后意气风发地离开了。他穿过记者,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走进了那栋白得发光的法院。
佩斯利目送那位新鲜出炉的狗主人,慢慢眯起眼睛:“那家伙是股东。”
律师也站了起来:“什么股东?”
“冰淇凌店的股东。”佩斯利冷笑,“他今天大张旗鼓地走进去,简直是零成本打广告……纽约人果然很会做生意。”
“我认为这种人的特质大概是不分地域的。”马特咳嗽两声,“其实他和你在查的东西有点关联。”
“是吗?跟我说说。”
“就是斯塔克起诉沃克议员私贩武器——他认为沃克的儿子就是被军火集团绑架的。”律师很擅长把阴阳怪气藏在真诚而温和的语言中。“斯塔克先生首先和记者朋友分享了这个消息,第二天FBI就找上门了。”
“这不是联邦调查局的管辖范围。”
“的确不是——那个失踪的男孩才是。”
佩斯利径直走向“车库里最普通的汽车”。她打开车门,把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悲伤的小狗放了进去。然后蹲下身观察黑色的车轮。
马特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如果你不想和FBI碰面,我们也可以用别的办法透露消息。这件事情牵扯的东西太多,即使找到马丁也很难结束……”
“他们找不到。”
“……为什么?”
佩斯利用手指关节敲击引擎盖:“我不会让他们找到的——蜘蛛侠在那个房间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接下来他们会把时间精力花在他身上,那只狗今天晚上就会变回去,再加上斯塔克这个原告……等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所以你打算自己去找马丁?”
“我不打算找到他。”佩斯利跪在地上观察车底盘,“我只需要确定他在谁手上……事实上,现在他可能已经死了。”
律师陷入了一阵沉默。等佩斯利检查完所有的细节,扶着膝盖起身,看到对方的笑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我找不到他,马特。我试过了。”佩斯利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又有点莫名的怒火,“他太渺小,我没办法看到他。”
“你可以看到一辆玩具车,却看不见一个人类吗?”
“是的。因为你没有办法靠肉眼观察身体里的一个单独的细胞,我只能——”佩斯利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迷茫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世界简单地碎裂开,又被本能地拼了回去。
她低下头注视自己的手掌,缓慢地闭上眼睛:“你想去找他吗?”
马特迟疑了几秒,最后握住佩斯利手:“我必须去。一个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
“……那我们就去找他。”佩斯利的语气中带着某种置身事外般的如释重负,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可是你说过你找不到他。”
“我可以再努力一把。”佩斯利回握住对方,“——为了你。”
但是她皮肤的温度过于冰冷,律师几乎感知不到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