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我、什么?”
一道冰凉的声音从身后插进来。抑扬顿挫中,像冻了冰碴子,冷得厉害。
姜邪抖一激灵,扭脸看是张错,赶紧指闻人珄:“是他,我是无辜的,阿错哥哥你别生气。”
闻人珄:“......”
闻人珄有些无奈,他看姜邪:“你怂得也太快了。”
姜邪用手挡住半张脸,朝闻人珄摆口型:“因为阿错哥哥生气很可怕!”
闻人珄琢磨片刻,表示理解。
冷美人生气的确有点可怕。
张错刚去林子里打野味,手里提着一只不幸冤死的兔子,刚回来就听这俩人在背着他打商量。
张错走上前,将手里的野兔放去火堆边,视线在火光上晃过,然后看向闻人珄。
闻人珄:“......那什么......”
张错直勾勾看他,幽幽地说:“先生,用刑火了?”
闻人珄清了清嗓:“就一点小火星。”
姜邪朝黑夜翻去个大白眼——说她怂得快?到底谁快啊?
“被你看出来了。”闻人珄保证,“这就一点小火星,这点不费力的。”
张错没什么表情,火光映亮他半张脸,眼底的黑几乎能将火压灭:“这是刑火。我眼力浅,看不出来。”
张错:“但能、猜出来。”
“啊......”闻人珄眨了眨眼睛。
“我也知道,先生想、偷偷试刑火。”张错说。
闻人珄撇嘴:“你的确是最了解我的,真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闻人珄一声“这么喜欢”,张错那嘴角总算摸到点笑意。
张错短暂地笑了下,声音很轻:“我好歹、跟在先生身边、九年。”
九年时间不长不短。但人这一辈子也没几个九年。何况张错这九年,跟在闻人听行身边,便满眼只有他。
一口气岔在肋骨处,憋得隐隐作痛,闻人珄忽然有些不想说话了。
拿张错,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
闻人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和闻人慕书的聊天记录。
他昏迷三天三夜没有联系家里,手机还关机,孟弘洲还好,闻人慕书找他都快找疯了,甚至要求孟弘洲去警局备案。
闻人珄之前和闻人慕书打过一通电话,又聊了半天短信,这才哄住他那操心不老的亲姐。
闻人珄的眼睛定在聊天记录上最后几句——
闻人慕书:“既然你和张错已经定下来了,那你什么时候领他回来?你快过生日了,你爸妈正好从国外回来,一起见见?”
闻人珄:“好。”
他垂下眼,心想:“我有七十多年,没给阿错一个家了。”
不论未来,不论过往,不管岌岌可危,不管瞒昧真假。
他拥有一个爱了他两辈子的人。生死无量。他爱他的灵魂。
“在聊什么呢?”
闻人晓眠回来,叫回了闻人珄的思绪。
闻人珄收起手机,擡头一看,就见闻人晓眠手里薅了一只倒霉死的野鸡。
她和张错刚一起出去打野味来着,晓眠虽然年纪大了,身手却仍然利落,一只野鸡,自是手到擒来。那野鸡被她提溜两脚,正倒立着放血。
闻人晓眠对闻人珄说:“先生,今晚给你炖鸡汤,好好补补。”
闻人晓眠:“天知道你们在山冢里,我有多担心。”
“上头的事也不轻松。”闻人珄看着她,“你辛苦了。”
总有某些时候,他看闻人晓眠会不自觉轻一点,轻轻看她的白发,轻轻看她的皱纹。闻人珄也闹不清胸腔里装的是何样情感,大抵是那闻人听行,在怜惜自己家小妹妹。
闻人晓眠在姜邪跟前蹲下,闻人珄又问:“不是烤鸡么?怎么变鸡汤了?需不需要我帮忙?”他说着便想起身。
“阿错抓了兔子,烤兔子就行了。鸡还是用来炖汤,就用姜邪煎药的砂锅,正好还能放些滋补的药材进去。”闻人晓眠摆摆手,“先生你坐着吧,你就别添乱了,以前你一进厨房,就是灾难,烦死人了。”
闻人晓眠揶揄他:“怎么,这辈子厨艺有精进?”
闻人珄仔细思考片刻,刚擡起来的屁股重新坐了回去。
姜邪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
“阿错,我做了牡丹酥,你先陪先生吃点。”闻人晓眠指一边的锦盒说。
她今天头上别了根非常朴实的纯木簪子,没有多余花样。就见她伸手一拔,那簪子被拔出一截,利刃出鞘,竟是一把拇指大的小刀。
她将小刀递给姜邪,然后再弹出戒指上的刀刃,和姜邪一人拎兔子,一人薅野鸡,麻利地屠戮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