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晓眠背起地上的张错,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她擦过闻人听行身侧,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有冷风从窗户吹进来,吹起闻人听行的衣带,他轻小地歪了下头,侧过耳朵,仔细分辨晓眠的脚步声。
晓眠身手很好,那些细簌的响动很快消失不见。
风擦过张错发梢的声音远了、没了。
……
……
。
闻人晓眠与张错走后,闻人听行仍靠在墙上,没有动弹。
他听见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风声越来越惨,像是有千百只鬼,在哭喊着撒泼打墙。
“砰”得一声大响,门受到剧烈撞击,门板子飞了起来,连同门板飞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老管家!
老管家砸在门板上,身体抽搐,胸前有一处拳头大的血窟窿,里面不断往外冒出黑煞!
他双目猩红,眼光黯淡,脖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拼劲力气仰起头,望向闻人听行:“......先生......”
闻人听行从地上站起身,反手拔出挂在墙上的游凤剑。
他走到老管家身边,单膝跪地,低下头:“好老头儿。”
“先生......”老管家赤红的眼中满含泪水,“先生,给我一个痛快吧。”
老管家哽咽地说:“我不想被煞气折磨,更不想变成煞星,伤害先生......先生,我恳求你......”
闻人听行的唇缝紧紧崩成一条线,他没说话,手中的游凤剑轻悄转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明艳的血光。
“嗡——”一声鸣响。
鲜血喷溅上闻人听行的脸,染红了他眼上的白纱。
老管家的脖颈上横贯一条深深的刀痕,人在一瞬就死了,再没有痛苦。
“这六十余年,辛苦你了。”闻人听行说。
他站起身,提剑走出去。
天幕沉沉,没有半点星月。闻人家大院上空盘踞着一团浓重的黑煞,就好像黑夜裂开了个大洞!
那团黑煞不断向下扩散,将煞气洒落大地,闻人家百来多人,各个神情呆滞,面如死灰,他们头顶盘绕煞气,双脚被煞气托起,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那般,被吸进那黑洞之中,这一时场面,正如百鬼夜行,骇胆惊心!
闻人听行在院门口,沉默地站立,他右手忽然挽起一个剑花,血红剑光于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将他眼上的白纱割断。
两段白纱落地,闻人听行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中,瞳孔眼白皆辨不见,两只眼睛满是血红,就似那双眼是两只容器,盛了满满两盏鲜血。
院内的老藤树发出一阵切切的震颤,盘踞在藤树上的鬼藤龙蟒快速蹿动,从繁密的藤叶中,探出一颗蛇头。
“畜生,你竟也敢放肆。”闻人听行冷声道。
原本半死不活的人,周身忽得冒出灼烈火光,刑火之中,他的白衣被烧成红色,明艳的火羽即刻覆盖全身。
闻人听行后错一步,刹时飞身上前!
他伸长手臂,左手五指如同尖锥,指尖燃火,生生贯/插/进鬼藤龙蟒的蛇头!
鬼藤龙蟒发出一声痛苦嘶吼,蛇头立即喷出血来,血如泉水一般,喷得老高!
闻人听行躲也不躲,那腥臭的血碰到他周身烈火,片刻被烧成灰烬,溅不上他半星。
“我懒得费力气杀你,你还不配。我就毁了你的修为,让你和闻人家一起沉进地下,姑且先埋个百年吧。”闻人听行手指用力,硬生生从蛇头里抽出一根筋来。
这筋能有三五米长,闻人听行将它抽出,右手游凤剑挥起,风快斩断,那鬼藤龙蟒连半点声音都出不来了,它蛇头垂下,幽绿色的双瞳失去神采,就同生了霉的死水一般。
闻人听行擡剑重重一挑,将它挑出去老远,挂到藤树枝上。
闻人听行摸到腰间的紫狐玉佩,这是他为白姑娘做的栖身之处。他将玉佩拽下。
“白姑娘,你也走吧。”闻人听行说,“自今夜起,世上再无闻人听行,我再不是你的巫主。你自由了。”
闻人听行扬手,将玉佩远远扔出去。紫玉划过天空,发出晶莹流光,似一颗快速坠远的流星。
闻人听行垂下眼皮,收剑于身侧,忽然低喝一声:“起!”
他话音落下,院内霎时蹿起熊熊烈火,火舌肆意蔓延,灼灼汹涌,如巨浪一般,直逼天幕!
天上那黑洞已将闻人家一百多人全吞了进去,闻人听行仰起头,在烈火包围中,“看”向那深渊之处。
深渊中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行,过来,我等你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