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
此时我才明白,原来这里的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男生对女生的喜欢,女生对男生的喜欢。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也不知道这样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感觉。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同性恋。
“你们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说。
倒是苏放已经无药可救了,莫名其妙的几句闲话就能产生这种反应。
“诶,不对,你喜欢柏原崇那样的男生。”苏放突然放晴,又高兴起来,“你还是喜欢男生的。”
苏放思想在过山车的时候,忽悲忽喜。
我懒得管她胡思乱想,转头去看董媛的座位,空空如也。
“董媛生病了吗?”我回过头问苏放。
“所有你还是喜欢男生的对不对,不喜欢董媛?”苏放还在兴头上,使劲摇着我的肩膀。
我被摇得眼花缭乱,只好重重地点头,附和着:“是是是,是的。再说了,我要是喜欢,肯定先喜欢你啊。”
苏放这才肯放开我,很是满意地点头,说:“是啊,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要是喜欢,也是我是第一个呢。”
我附和着,终于能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不由得朝着后面看过去,希望那个座位突然出现一个人。
我想联系她,却没有她家的号码,更没有她的QQ。
问她们宿舍的人,只说她生病了,生了什么病却语焉不详。
我只有等待。
也就是在她不在的日子里,那些我以为不重要的闲言碎语,在不经意的时候传遍了全年级,在我走过某个班的教室门口时,突然冒出来一句呼喊,紧接着是一群人涌了出来,睁大着眼睛看着我。
“快看,那是我们年级的蕾丝。”
我一开始不知道是在说我,也凑热闹一样转过身去,想要知道她们说的是谁,然而目光交接中,焦点落在我的身上。
身体不由自主颤栗起来,在猎奇的,嘲笑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中。
我的手摸索到墙边,抓住暖气,用力将铁锈嵌进我的指甲中。
十年前,一次次这样的目光交接出现过无数次,伴随着一声声强奸犯的女儿,强奸犯的女儿……
接下来是什么,殴打?扔东西?
现在喊的是蕾丝,我是不是该庆幸呢?
那些目光、嘲笑、排挤锋利如刀,沿着最薄的一层皮肤将我剥开,撒上一层层厚厚的盐,晒在阳光下,成为永不腐朽的标本,走过路过都可以吐一口唾沫。
即便我不是那个样子,也会被切割成那个样子。
十年前,是强奸犯的女儿,十年后,就是杀人犯。
现在是蕾丝,之后呢?
我恨那样的目光。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梭来梭去,拳头握得紧紧的,想要找到那个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或者是最为活跃的人,我知道,只要打倒那个人,就能打败这种没头没尾的鬼话。
就在此时,一个女孩的笑眼在我眼前展开,笑得眼睛弯弯,嘴巴勾起一个括号,甚至头发都飘散起来。
我知道就是那个人了。
愤怒从头到脚控制了我,一瞬之间,周围空气凝固,寂静如同空白,我只看得见那个女孩的笑容,下一秒,这种笑容就会消失,代之以哭泣。再之后,这一切都会结束。
“陈煜!”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半空中透过来一个声音,将我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出来。
董媛如同魔法一般突然出现在我脸前,带着久病初愈,容光焕发的表情。
她指尖捏着我的袖子,问:“怎么了?”
几乎是同时,人群里涌了一股起哄的声音,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淹没了我。
“哇哦~~”
“他们在干什么?”董媛则是被这群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了些红上来。
“蕾丝蕾丝,在一起在一起!”人群中突然又起哄。
董媛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容,非常羞赧地捂着嘴巴,拉着我朝着我们班走过去。一开始是快步走着,走着走着几乎要跑起来,她的笑落了身后一地。
我则被搞得怔愣起来,对四周都有些迷茫,甚至忘记了被众人嘲笑的尴尬,更忘记了自己当时走过去要做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走着跑着。
到了教室,她才问我他们在说什么。
看着她微红的脸,含着笑的表情,我有些失神。
“陈煜,怎么了?”她再次询问。
我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却又不好意思告诉她。
确切地说,是不知道怎么告诉她,难道要告诉大家说我喜欢她吗?那岂不是要把她高兴得找不到北?
“我也不知道。”
“蕾丝是什么?”
“衣服布料,好像奢侈品牌喜欢用。”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几乎是瞎扯,“好像什么安踏,361啥的会用。”
“好吧,我还以为有什么别的意思。”她没有纠缠,简短回答。
“那为什么还要喊在一起?”过了几秒,她突然又问。
我揉揉眉心,认真回答:“蕾丝说起来也很奇怪啊,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对了,你生病了吗?”
董媛嘿嘿笑着点头,突然凑过来问:“怎么,你有想我吗?”
我下意识地后退,伸手将她推开,转到一边去,说:“为什么要想你啊?给你补习我是自找麻烦。”
我背对着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说完一股悔意升上心头,可是又有什么后悔的。
因为我的确没有在想念。
“董媛回来啦,陈煜要想死你啦!”平地里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陈夏凉像只耗子一样窜过来,阴阳怪气丢下一句,来不及我反应整个人消失在楼道里。
我的脸黑下来。
“他在说什么?”
“我说。”陈夏凉突然蹦蹦跳跳回来,“你不知道吗?她喜欢你啊。”
“你们俩……”陈夏凉吞下一半话在嘴里,一半话写在脸上,两只大拇指对对碰。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如同被洒了一身食堂烧茄子的油汁。
我一脚朝着陈夏凉的膝盖踹过去,他嗷嗷叫起来跑远了,猥琐的笑却仍然留着。
“他在说什么?”董媛指着他,疑惑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不耐烦地回答,“胡说八道一天天,我怎么会……”
说起来,喜欢也奇怪,不喜欢也奇怪。
我干脆,不想说话了。
“总之,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不用理就好了。”我这样嘱咐她。
“忽略就好了。”走着走着我又回过头来强调,“我最擅长面对这些了,忽略就行了,忽略能消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