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这么多对不起，我弯下身子就去拉董媛，王粲自己的杯子自己去拾。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绿茶？”王粲突然停了哭声，两只眼睛媛的肩膀就开始摇晃。

半路的手突然拐弯伸向王粲，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管是抓还是挠亦或是推，先把她拉开了再说。

然而我却是听见啊的一声，随后眼角瞥见董媛脸上那不易察觉的，仅仅存在半秒的微笑。

几乎一瞬间，那个微笑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表情的僵硬，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那个笑，阴暗而又诡异，像是扭曲爬行的玫瑰，在一片漆黑中绽放出花来。

那个笑，是我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董媛脸上的。

没等我去拉开她们，向来柔弱不起冲突，发生什么事情就爱掉眼泪的董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王粲甩开去，咬牙切齿，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全部的力气吸了一口气，看着王粲，并不说话。

我正在想那笑容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董媛的脸上，以为这就算了，董媛也做不出其他的举动了，但是没想到董媛不过是在蓄力。

一秒钟之后，她口齿清晰，声音凌厉而又洪亮，甚至有些破音。

“你先管好你弟弟的事吧，不是要结婚了吗？你弟弟，你弟弟不是要结婚了吗？不是要生孩子了吗？不是说又不打胎了要娶他了吗？要娶他的同班同学了吗？”

董媛的眼睛因为愤怒，弯曲成三角形。

而王粲因为吃惊，一时间竟任由董媛说了下去。

“所以，”董媛猛地吸了下鼻子，“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来管我们吧。”

我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心中竟然有些得意，双臂环抱，看着王粲。

她脸色惨灰，有一瞬间的怔愣，好像从未看见过董媛这样的眼神。随即她反应过来，问：“所以那些话，真的是你传的？”

董媛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打自己因为王粲的纠缠而皱巴巴的校服，喘着粗气。

“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就跟白眼狼一样？就像以前一样，永远是个白眼狼！你自私又白眼狼！”

王粲眼睛里又甩出来两滴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刻好奇心驱使着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王粲能演到什么地步。

董媛的力气似乎在那一刻全部泄掉，第一招已经耗费掉她所有的力气，第二招完全垮掉了。

面对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目光，董媛明显有些慌张无措，矢口否认：“不是的。”

“怎么就不是了，你来了是谁带你逛校园的，是谁帮你定校服的，是谁因为你不正常跟你换床铺的？是谁你来了之后帮你领书的？你还是跟之前一样，白眼狼！初中毕业时候我就应该知道，对你永远是好心喂了驴肝肺！毕业典礼上大家都哭了，就你是个木头人！不懂得老师的好，对同班同学也没有感情！”

董媛在之前的人生中肯定没有过如此之长的对峙，以至于她此时已经词穷，眼睛一直望着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她只能打一场有准备的仗，一场像数学公式的仗，上一步下一步都能够按照老师所讲做下去。而她对王粲的指责丝毫没有准备，半个词也蹦不出来，只好咬着嘴唇用力思考着，一片苍白笼罩在她的脸上。

“我，我，你胡说！”

“那你说，你，你难道给老师送过什么礼物吗？老师生病，大家凑钱买礼物去看的时候，是不是只有你没去？毕业时候，你难道不是开心得要死吗？大家都互相舍不得的时候，互相都哭泣抱来抱去的时候，你说，你为什么不哭！你说啊，你把你的理由说出来，让大家看看谁有理！”

王粲将头直直伸着，像是参加战斗的一只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黄色的牙齿也暴露无疑，口气污染了空气。

董媛僵硬的脸色转为煞白，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还是不行，我想。

在那一瞬间，自从董媛转学过来王粲嘴里的坏话从我脑中一个个闪过，好似一个照顾痴傻妹妹的好姐姐，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说董媛有毛病的是她，说董媛不正常的也是她，陷害董媛抽烟的也是她，明天恐怕丢了东西，董媛也难逃干系。

不难想象，初中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看着王粲，我笑着，问：“王粲，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怀念高中生涯吗？”

你既然不明白董媛为什么不怀念，那让你感受一下，你或许就能理解一点了。

我看了看我的鞋子，紧握的拳头，想着，我真的很讨厌假惺惺对人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