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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1/2)

空荡

虚无境内。

沈沤珠和月悟跟在常念方丈两侧,往前走去。

有个凡人走在他们前面,手里拿了一根绳子,另一头被沈沤珠握在手里,凡人就这么带着他们往深处走去。

沈沤珠这边四人一队,他们身旁,有许多也同他们一般,凡人修者组成的小队,已经走了近十日。

但虚无境实在太大,他们又没有方向,进来时还在一处,越往里面,零零散散地就走散了。

纵然有再多的人,这么无头苍蝇地乱转,也显得单薄。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月悟看不见,凭感觉转向沈沤珠的方向道。

沈沤珠嗯了一声,表明自己听见了,却没有说更多。

她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又能怎么办呢?

事出突然,根本经不起他们细细布置对策,又有天道的制衡,只能抓紧往虚无境里送人,求一个万一能碰见山河风云榜的运气。

至于送进去后,该干什么又如何干,沈沤珠现下连人都找不齐,更别提制定战术了。

纵然是金屏山首席,敢战,谋划之术的道行,到底还浅。

她不久前,还是个桃花林里在课堂上偷懒,什么都有长辈顶着的小弟子呢。

月悟明白她,也一时沉默了下去,一直站在他们中间的常念见此,微笑道:“不要担心。”

沈沤珠和月悟都朝他的方向看去。

常念方丈微微侧目,温和道:“你们猜我为何而来?”

沈沤珠立即答道:“您来主持大局。”

虚无境只有她一个小辈撑着定然是不成,常念此番来,是为了关键时刻,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非也,”常念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做得很好,换作是我,也不会有更好的做法了。”

“况且,这天下,也不能一直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做主啊。”

沈沤珠还不觉什么,月悟袖中的手却猛地攥紧了。他紧接着便听见他师父道:“我这把老骨头此番来,是为了让你们年轻人的路更好走些。”

他来此,柳无穷、涂引柯去钟鼎宗,都是为此。

他们得给小辈挣得一个干干净净的天空。

两千年前盛繁时代的长辈已经做过了,如今该轮到他们了。

“师父!”月悟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叫道。

他叫完,就感觉到一只格外烫的手,落在自己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这是月悟一生中最后一次,感受到师父的手,落在自己头顶。

将近渡劫期的修为燃烧起来,怕是天道都要觑一觑,便是常念自己,毕生灵力汇聚到双眼后,不过一瞬,眼球就被蒸发了。

虚无境内,修者看不见任何东西,常念要的也并非一双眼睛。眼球没了,他的灵力没有丝毫停歇,继续朝双眼里汇聚。

片刻后,他空洞双眼内,灵力竟慢慢团成了两粒圆溜溜的丹形,像一双新生的眼睛。

与此同时,常念也感受到了天道的压制,他双眼中的灵力飞速地凝聚又消逝着,常念丝毫未慌,只笑着道了一句:“我不是这些小孩子,怎会被你吓着。”

灵力做眼,感受的是万里最本质的丝理,常念一双眼扭到哪里,霎时间,千百里一景一物的形状就在他脑中丝丝缕缕地铺开。

沈沤珠和月悟只觉得一阵极强的灵力自他们身旁升起,两人不得不朝后退去,不远处,也有无数修者感受到了这股灵力,下意识地朝他们这处望来。

他们都转过来头了,才想起来自己瞧不见,正打算扭头回去,却兀地瞧见了一点白光。

那白光自黑暗混沌中升起,慢慢地越来越亮,以至到了刺眼的地步,激得修者们眼中酸涩,流下泪来。

他们没有移开目光,顶着满脸的泪,修者们瞧见那白光最终定格成了一个人形。

那人高高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常、常念方丈…”沈沤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敢相信他转眼间就去世了。

“我师父的意思,是山河风云榜就在那边。”一道喑哑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带着泣音,“师父的灵力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不能辜负师父。”

月悟死死地咬着牙,将视线从常念身边错开,朝前看去。

他没有时间悲伤。

月悟身为常念养大的关门弟子,尚且能压下悲痛,沈沤珠擡手,一抹脸上的泪水,用上了灵力,大声道:“山河风云榜就在常念方丈所指方向,我们速速过去。”

她的声音传了上百公里,上百公里外,再由百里外的人传给更远处未听见的,一时间,进了虚无境的人,像是白溪归河,朝常念所指的方向汇去。

其中由沈沤珠和月悟打头阵。

沈沤珠这时才有空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短短时间,月悟声音中就再无哭音:“师父所做,除了告诉我们山河风云榜所在之地,也是教导我们,即便所陷困境,只要敢搏,也并非无路可走。”

缥缈空洞的虚无境,只要敢拼命,亦能铺就一条路,那么不可战胜的天道,只要敢搏,未曾没有一线生机。

这是常念用生命,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道理。

而敢于进虚无境里的修者凡人,也都是能理会得到的。

“往前走吧。”沈沤珠见他明白,不再多说。

他们之后,每一个人心中也都是如此想着。

往前走吧。

如此往前不知行了多久,沈沤珠感觉头顶突然刮过一阵狂风,她身旁,月悟眼睛一亮:“这么大的风,是顾渊峙来了?”

“那谢仞遥也一定在他身旁,”沈沤珠心中一喜,用灵力喊了声,“谢仞遥!”

下一瞬,她就察觉到头顶上方浮了一个庞然大物,谢仞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沈道友,还有……常念方丈?”

“这时候还叫什么沈道友,”沈沤珠看向上方,谢仞遥进虚无境,定然是和山河风云榜有关,来不及解释许多,沈沤珠简单道,“山河风云榜就在常念方丈指的方向。”

谢仞遥骑着顾渊峙进了虚无境,一路上不断碰到凡人修者,靠他们的指路才到此,闻言道:“前面还有人吗?”

沈沤珠摇了摇头,才想起他看不见,于是道:“没了,我和月悟是走在最前头的。”

没有人,有了方向也好,谢仞遥亦来不及说太多:“燕衔春怕是逃进去了,我和顾渊峙先去,你们尽量快些来。”

“好,你们注意安——”全自还未说出口,沈沤珠就感觉头顶又是一阵狂风,顾渊峙载着谢仞遥往深处去了。

修者若进来,怕是确实容易迷失方向,幸好顾渊峙是龙,只要给他指明路,便轻易不会晕在这虚无境内。

谢仞遥持剑站在巨大的龙头之上,耳边风声铮鸣,眼前一片虚无,心中却并不慌乱。

“到了?”没飞多久,谢仞遥眼前蓦地升起一阵金光,不由得诧异道。

顾渊峙的速度并未减缓,随着他们的靠近,金光愈发强盛,直至谢仞遥看清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个参天的金柱。

谢仞遥头仰到极致,也看不到它的最顶端,它一半隐在虚无里,一半以震撼的姿态,清晰矗立着。

和平常远远在天际看它惊鸿一现不同,此时真站在它面前了,谢仞遥才理解了它的壮大。

他站在它面前,像一只蚂蚁站在了一座参天巨塔脚下,以至不由得心中生出敬畏,仿佛眼前的金柱是天地之脊梁,若它出事,这天都会塌下来。

谢仞遥克制住激动的心绪,往下看去,看见山河风云榜并不是扎根于大地之上,而是浮在半空之中,足足高了地面几百层楼高。

他们此时和柱底平行,顾渊峙不觉什么,谢仞遥却感受到了从上方而来的压制,压得他喘不过气,连背都差点挺不直。

谢仞遥对顾渊峙道:“我们先下去。”

顾渊峙听了他的话,往下飞去,龙身刚动,却突然一静,随即,谢仞遥就听见了他发出一声痛苦嘶鸣,整个龙身翻腾挣扎了起来。

但谢仞遥还在他身上,顾渊峙翻腾了一下后,生生忍下了剧痛,不再乱动。

谢仞遥被他第一下晃动颠簸得不稳,伸手抓住了龙角。山河风云榜金光照耀之下,他已经能看清东西,他放眼一扫,脸色大变。

顾渊峙龙身之上,不知何时被捆满了细细的白线。

这白线细如蛛丝,应是极锋利坚硬的材料,顾渊峙灵力溢出,也没有让它断一根,反而被它割破了龙鳞,嵌入龙身里面,勒出了血来。

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顾渊峙就要被这蛛丝白线割成无数块。

蛛丝白线捆在顾渊峙身上,端头隐于山河风云榜金光照不到的虚无里,被不知多少人牵着。

这些人用蛛丝白线捆着顾渊峙,如同牵着一只提线木偶,引着他朝山河风云榜榜顶飞去。

白线死死勒进他身体里,让他化成人形都不能,他越挣扎,白线便勒得更紧,顾渊峙纵然再愤怒,一时也只能缓缓朝山河风云榜顶部飞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谢仞遥见顾渊峙痛苦至此,脑中空白了一瞬,身体先一步挥剑,斩向了其中一道蛛丝白线。

铮鸣一声清脆声响后,纤细的白线安然无恙。

谢仞遥一剑砍过,也明白了过来,怕是在他们来之前,这里就早已布置好了。他们如一只鸟飞进了一张巨大的蛛网里,被绞杀时,才恍然明白。

燕衔春从临风城根本不是逃跑,而是作引!

他就跟在他们身侧,一路进了虚无境,甚至听到了他们和沈沤珠的对话。

谢仞遥脸色冰冷,眸中却愈发冷静。

他不能慌,他慌了,顾渊峙才完了。

燕衔春设计,就一定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就不会不现身。

谢仞遥握紧剑,朗声道:“贴着山河风云榜!”

顾渊峙听见他的话,不顾白线,忍着痛,毫不犹豫地将龙身缠上山河风云榜。

他如此一动,身上白线顿时一紧,完全勒进了他体内,龙鳞之下,霎时血流如溪。

随着他的动作,他方才隐在虚无境的龙尾,终于进入了山河风云榜的金光之内。

龙尾之上,站有一人。

看见他的那瞬,谢仞遥高高一跃,从龙头之上高高坠下。比他更快的,是拂雪剑的剑尖。

这一势含了拼死的力道,燕衔春眼中,剑意如天斧,朝自己兜头斩下。谢仞遥已是洞虚期,这拼尽全力的一剑,纵然是燕衔春也要退避。

他往后退去。

他这么一退,谢仞遥看清了他广袖下掩盖着的东西。

是一把剑。

剑插在顾渊峙的龙尾之上,已经有半截没入,有一缕血,正顺着剑柄流下,已流到了剑刃之上,马上就要没入顾渊峙体内。

退去的燕衔春两只手上,正掐着一半的诀。

谢仞遥瞳孔一缩。

燕衔春掐的这诀,并不复杂罕见,谢仞遥一眼就看明白了——灵宠契。

剑柄上的血,自然是燕衔春的,等血流入顾渊峙体内,他手中诀成。不管顾渊峙愿不愿意,都已经是他的灵宠,只能听命于他了。

结合他布下的白线,燕衔春的目的显而易见。

谢仞遥方一到山河风云榜旁,就觉得天威压人,让他不能往上一寸,燕衔春同为修者,亦和他一样。

而顾渊峙却没有这番感受。

燕衔春是想用灵宠契让自己和顾渊峙为一体,再控制顾渊峙载自己前往山河风云榜榜顶。

此时血马上就要没入顾渊峙体内,燕衔春的诀也将要成。

谢仞遥眼底发红,灵力催动到了极致。

燕衔春已退至龙尾边缘,眼看谢仞遥飞身到眼前,一道比方才更盛的剑意紧接着袭来,他没有再退,硬生生地接下了谢仞遥这一剑。

被谢仞遥剑意吞噬的那瞬,他手中不停,朝谢仞遥露出了一个笑。

开心的,带点得逞。

谢仞遥一剑挥出,另一只手抓着插在顾渊峙龙身上的剑,就要往外拔。

他用上灵力,拔了一下,没有拔出来。

灵宠契已经开结,必须从燕衔春身上阻止。

剑拔不出来,就是燕衔春还在结诀。

谢仞遥看向燕衔春,剑意已经褪去,燕衔春显现出身形来。

完完整整吃了谢仞遥这一剑,剑砍在了他肩膀上,堪堪将他一整个肩膀都给砍掉,血浇下来,淋湿了大半衣袍,看上去狼狈极了。

不止外伤,他气息也弱了一截,是真受了不小的伤。

但即便这样,他掐诀的动作都未停止。

啪嗒一声细微的声响起,那是剑刃上的血,流进顾渊峙龙身之内的声音。

纵然没有这个灵宠契,那边白线也在越收越紧,撑不了多久,顾渊峙就会被切断脊梁,废在这里。

谢仞遥闭了闭眼,似是不忍面对。

燕衔春见此,不由地笑了笑。

交锋最忌如此,一旦袒露一丝慌张,便已经落了下乘。

燕衔春这么想着,笑容弯到一半,突然僵在了脸上。

他感受到了一股灵力自空中乍起,因太过恐怖,哪怕是刚有个雏形,燕衔春就已经寒毛汗毛炸立。

燕衔春看见谢仞遥睁开了眼。

他眼中竟不再有眼瞳,而是和拂雪剑如出一辙的银白一片,低头望来,无情而锋利。

谢仞遥行至今日,矜伐剑法已不知使了有多少遍,却从未敢说自己会了整套矜伐剑法。

他从未使过最后一势。

死不旋踵。

矜伐剑法共八势,前七势人使剑,最后一势剑使人。需得含了死志,以人配合剑,心甘情愿充当剑的“剑灵”,才能人剑合一,由剑带着,发挥出十一成的杀意。

但这招使后,人怕是也要废一段时间了。

不给燕衔春反应,谢仞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了他。

燕衔春没成想他竟含了死志,当即厉声呵道:“紧!”

他话音落,顾渊峙身上颤着的白线顿时猛地一紧,白线深割进了龙身之中,一时间血流如注,漆黑龙身上霎时间血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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